那年一個秋日,我離開貴州回陜西,布依阿妹一路哭泣著非要跟著我來到火車站。當火車徐徐啟動時,阿妹突然不顧身邊的眾多旅客的驚詫的眼神而放聲大哭。她一邊跑著追火車,一邊嘶啞著嗓子對著我大喊:“哥,妹妹在貴州等你”!
這一傷心的離別,讓我的淚淌個不停……
1992年春本文作者在黃果樹
我出生在秦嶺山區一個貧窮的家庭,小時候父親就一直在忙他的“事”,偶爾需要我們孩子們幫忙干活,也是在他不斷地責罵聲中進行;一會兒l吼叫這沒干好,一會又吼那沒干好……總之他脾氣太壞又自私倔刁,和人極難相容;而我們回到家里,還要常常遭受一個蠻橫霸道的叔父欺負,他總是認為我兄弟搶食了他的飯碗,所以就一直仇視著我們。而每每遭遇他倆的打罵,孱弱的母親總是護在我們身前,竭盡全力保護著我們的生命,而她卻吃盡了無盡的拳頭。
那時候總想著快快長大,有一天能帶著母親離開這兒,去過上尋常人家的正常生活。
17歲那年,我長大參軍走了,新兵就隨部隊去了前線作戰,母親聞信后常常暗自流淚嘆息:“我兒命苦,在家受欺負,當兵遇打仗”。特別是同鄉戰友犧牲的消息傳回家,母親更是天天擔驚受怕,夜夜垂淚。
我是幸運的,戰后回到了家鄉,母親見我完好無損,抱著我長長的舒口氣。父親和叔父依然冷漠無情,每天繼續著他們自己想干的爛事,也根本不想顧家。我見家庭生活無法向好,也根本無法去說服他們安心過日子,只好暗自隱忍。
一次因父親不好好耕田而與我爭執,繼而大吵,父親吼我滾蛋。一氣之下,我就茫然地踏上南下的火車。當我在重慶中轉車時,遇上一位清純的姑娘拎著大包小包艱難地排隊進站,她見我未帶任何行李,就微笑著問我能不能幫忙把她的行李帶上火車?我爽快地答應了。一路上,她有說有笑活潑可愛,給我講了許多她們布依山寨里的有趣故事和她家人的溫馨生活場面,讓我聽得入迷也羨慕不已,繼而好的心情也沖淡了我心中沉積的陰霾,心情也開朗起來。
不知不覺中,列車駛過綦江、駛過趕水,而一入貴州境內別樣的山水石林風光十分惹眼,讓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接著車過遵義,過貴陽,即將到達安順車站,布依姑娘忽然從座位上站起來邀請我去她的家鄉玩。突然受邀,吃驚不已,我無法拒絕熱情和真誠,就果斷地答應了她。當然,我也廢掉了半張去昆明的長途車票。
當晚,她帶我乘車來到了鎮寧縣么鋪鎮石頭寨布依族村子(緊鄰黃果樹村),見到她的家人都十分熱情,也用布依民族特有的風俗做了飯菜,來招待我這遠方的客人。酒席上我也學會了吃貴州蘸水和大碗吃酒,最終抵擋不住盛情和大碗的美酒,讓我這位流浪的孩子醉得心甘情愿。
第二天我們來到鄰村的黃果樹,近睹芳容,感到萬分的震撼和驚嘆!隨后,我們又游了鄰近的龍宮和天生橋,同樣也美的心情燦燦,這真是一個來了就不再走的人間仙境。
逛累了美景,跟隨布依姑娘回到山寨,看到她家人正忙于春耕勞作,我也顧不上休息奔向田間地頭,拔苗、栽秧,在泥水里一直忙到黃昏。傍晚收工后回家,我又學做飯,忙洗刷,接著又打掃干凈院子…..這些農家活都讓我干得干凈利落(這源于我多年的警衛兵素養),她一家人也洋溢著滿臉的笑容。
暫短的六天布依山寨生活,以我的勤快和聰惠受到她家人的贊賞和默許,我也很快融進了當地人的習俗生活但也有我惆悵的時候,也糾結這次負氣出走,是對是錯?我離家了母親她以后咋辦?何況自己還有個正式編制咋辦?思考再三,我還是很認真地坦誠告訴她,我還得回陜西。
惜別了布依姑娘,我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北上的列車。
3個月后的一天,我正在單位上班,突然同事敲門說有人找我,我推開門很吃驚地看見布依姑娘就站在門外傻傻地笑著……顯然她是要給我驚喜的!只是這種方式我很難接受,也無法理解,更無理由去責怪她。因為我知道從貴州高原到陜西山區這一路的辛苦乘車轉車很不容易(只有綠皮火車),何況還是一個不常出門的布依族山村姑娘。
布依姑娘遠道來看我,我除了感動自然也要盡好地主之,只是這陜南山區小城沒什么好吃的東西,也沒有好看的自然風景,但我還是極力杜撰些家鄉的有趣故事哄她開心,也尋找些四川小吃免強合她口味,重要的是我必須答應送她回貴州,以免傷了人家的心。
跟著布依姑娘重回山寨,姑娘當著她父母的面直接對我說;“你那地方山區條件還不好,工作環境差,工資也太低,就留在貴州,等過幾年把你媽媽也接過來好了”。看看人家姑娘真心對我好,我也不再瞻前顧后想那么多了,索性就決然留在布依寨里。
寨子里的農忙很快結束,我倆就去黃果樹景區為游客照相掙錢,雖也常常遭遇同事們的惡意搶客,但每次沖突都被布依姑娘果斷化解。后來我主動聯絡同事,也隨著自己照像技術的不斷提高和信譽的保障,客源生意漸漸好起來,在黃果樹景區也慢慢地站穩了腳跟。
1993年冬天作者在黔西六枝特區
半年后的一個夜晚,我做了一個惡夢,夢里只見父親和叔父二人兇殘地撕扯著母親的頭發(以前叔父就這樣常打母親),母親倒在地上不斷的抽畜還滿身是血,她無力地呻吟著,嘴里喃喃的叫著我的乳名……惡夢驚醒!我渾身大汗淋漓,恐懼害怕。回想起我那可憐又苦命的母親,一生吃盡苦難受盡百般蹂躪,老年還在遭罪,而我卻無力去拯救她。我不禁悲傷出聲來。布依姑娘和家人聞聲尋來,問我有什么事,我急忙謊說夢中遇上壞人。
第二天,我把夢里的事真誠地告訴布衣姑娘,她用布依族人特殊的方法幫我消災。
又過些日子,惡夢重來,冥冥中總感覺母親有難,可苦于沒有電話聯系寫信又慢,抑郁的我慢慢地患上了神精衰弱病。以后的日子,我常常重復著許多血腥的惡夢,讓我生不如死!布依見我茶飯不香,身體不斷地消瘦,為解除我的心理疾病,她帶著我走遍了貴州山水。
1994年4月在小站的離別
但病依然是病,還愈來愈重,無論何種方法都不復健康,也或許這種病在貴州是根本就無法治愈,唯有回到陜西才會慢慢康復。
長疼不如短痛。我很快把自己的心思全部告訴了布依姑娘,布依姑娘聽完后深深地嘆口氣說:“愛一個人就這么難嗎?”我安慰她:“貴州當地也有許多非常優秀的小伙子,妹妹一定有福緣,也一定會幸福的。”
我要回鄉的話語,每說一次,布依姑娘就哭一次,但我必須還這樣重復,直至她的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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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6月作于陜西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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