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鷺湖姑娘素材/陳石

時隔36年，我昨天居然在農貿市場遇到初戀王娟了！那個在我的夢里經常出現的女孩。

當我再三確認隔壁攤位上正在挑西紅柿的中年女子就是王娟后，我的心仿佛要從嗓子眼往外跳，同時血往頭頂涌，如果要測血壓的話，估計要直沖180！

但當時我身邊站著一起來采購的堂弟，王娟旁邊也站著一個中年婦女，我不敢輕舉妄動，否則我真想沖上前握住她的手，問一句：娟，這么多年，你過的好嗎？

我猶豫再三，最終克制住了自己，可如果就這么錯過我不甘心，說不定今生再也沒機會了！于是我把挑好的菜往攤位上一放，走過去喊了王娟的名字。

王娟在仰起臉的那一刻，我從她的眼神里除了讀到了激動、驚喜，更多的是失落和惆悵，如果我再盯她幾秒鐘，感覺她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了！

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戶家庭，家里兄妹5個，我有1個姐姐、2個哥哥和1個妹妹。

那時候農村家庭條件都不好，但我是69年出生的，有哥哥姐姐們的呵護，倒也沒受過什么委屈。

雖然我父母自己沒有文化，但他們知道讀書是農村孩子唯一的出路，所以在我中專落榜后，父親對我說：“三寶，別灰心，希望你‘啤酒后發威’，上高中將來考大學。”

就這樣，那年9月份，大哥一頭挑半尼龍袋米，一頭挑著我的書本，把我送去讀高中了。

投入新的學習環境，一切都覺得非常新鮮。記得我們住的那個男生寢室是由一間教室改造而成的，里面上下鋪小鐵床擺放了三排，一共住了20多名學生。

俗話講：龍多作旱。每天晚上下自習后，寢室里就像開了鍋的水般沸騰，想坐在床上看會兒書，根本不可能。

我懂得父母的辛苦，也珍惜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所以不想渾渾噩噩的跟那幫“搗蛋蟲”們混，于是每天晚自習熄燈后，我就自己點蠟燭，在班上多看一個半小時的書再回去。

由于我的刻苦，加上初中時基本功扎實，我在高一上學期考試時，脫穎而出，不但后來當了班長，還兼任高一年級的團支部書記。

當了班干，自然就有許多拋頭露面的機會，因為我板書寫的好，出黑板報便成了家常便飯。

就這樣，我跟高一（2）班的文藝委員王娟認識了。

王娟是走讀生，因為她就是本集鎮上人，離學校很近，如果不是搞課外活動有機會，我很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跟她有交集，她那時候高傲的像只白天鵝。

之所以這么形容王娟，那是她有這個資本。

王娟長相甜美，明眸皓齒，皮膚白皙，身高有1米65的樣子，不胖不瘦，尤其是高束在腦后的那條馬尾辮，走起路來上下跳動，充滿青春活力。

在大多數女生穿著“吊八寸”露腳踝的灰土布畢幾褲、千層底大口布鞋時，王娟已經是微喇叭褲、小尖頭皮鞋了！走起路來鞋跟敲打在水泥路上，發出“咯咯咯”清脆的響聲。

從衣著打扮來看，王娟家庭條件肯定不一般。當然，這些都是我的猜測，那時候男女生都不說話，我這是沾了當班干的光，才有機會跟王娟接觸。

如果說男生是粗枝大葉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男生其實也很八卦，哪個班女生長的好看，哪個班女生跟某某某在談戀愛，都要從他們嘴里捋一遍，我的很多信息都是從寢室里得來的。

王娟這這只高傲的“白天鵝”自然是男生們茶余飯后的談資，他們甚至給她取了個好聽的外號，叫“白牡丹”，不過王娟沒有花邊新聞。

從校門口通往教學樓的路上，兩側有兩個板報亭，因為高二高三班學長學姐們學習緊張，出黑板報這些活都讓我們高一年級承包了，幾乎每隔一段時間班主任就要求重新排版編寫，而負責這個任務的主要人員，就是我和王娟。

雖然男女生不太好意思說話，但為了工作上的事，我們也放的開，所以那時候王娟給我在雜志上找文案，我負責寫板書，而板報上點綴的圖案，是王娟和另一個女生負責。

我清楚的記得為了配圖一首散文詩《網住那片秋葉》，王娟突發奇想，在路邊撿了一片法國梧桐樹葉，將樹葉按在那首散文詩的右上角，用綠顏色的粉筆“依葫蘆畫瓢”，把“楓葉”畫的惟妙惟肖，讓許多路過的同學紛紛駐足觀看。

也許就從那天起，我對王娟又增添了幾分別一樣的情感。

王娟雖然看上去很清高，但她對我很友善，有一次我用占滿粉筆灰的手擦了一下額頭，結果她盯著我笑的直不起來腰！

原來，我把自己弄了個“三花臉”！王娟樂完之后，從口兜掏出一只花手帕，朝四周看了看，然后迅速的給我擦拭臉上的粉筆灰。

聞著手絹上散發出的芳香，和王娟“一拳頭”距離的接觸，我心旌蕩漾，不由深深的朝王娟看了一眼，然后我們倆會心一笑。

但我和王娟不在一個班，情書怎么遞到呢？我有的是辦法。

我借出板報之便，把情書夾在一本老師給我的雜志里，在晚自習課間休息的時候，大搖大擺的遞給了王娟。

從此后，我一發不可收拾，跟王娟偷偷的談起戀愛了。

其實我告誡過自己，不能兒女情長耽誤了學習，但每天晚上一閉上眼，王娟甜美的笑容就出現在我的腦海里，到后來就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哪怕就是利用課間十分鐘的時間，我也會在長廊上朝（2）班門口張望。

而王娟呢，也是操場旁邊那群女生中坐守看籃球賽的常客，我也是操場上的活躍分子。

高二分科后，我真想選文科跟王娟分到一個班，無奈我對地理歷史真不感興趣，再說學文科的男生也不多。

當然，王娟不二的選擇是文科，就這樣，我們從一開始的書信傳遞感情，到后來學校旁邊的小徑上，都留下我們倆青春的足跡。

但我們那時候除了談學習，就是聊各自班上的趣聞，親密到牽牽手，沒有做其他出格的事。

在讀到高三上學期的時候，有天晚上王娟約我出去說有事告訴我。

借著朦朧的月色，王娟神情憂郁的對我說，她父親棉麻廠招工，父母希望她抓住這次機會，畢竟高考是千軍萬馬擠獨木橋，考取的希望不大。

我一聽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王娟輕松走捷徑“一步到臺口”當了工人，擔憂的是王娟跟我分開了，將來我們的前景變的撲朔迷離，如果我能考上大學還好說，如果落榜了，那就意味著分手。

王娟感受到了我的不安，那晚她大膽的上前，用雙臂擁住了我，在我耳邊喃喃說道：“好好努力，爭取考上大學！我們比翼雙飛！”

王娟走了，也擄走了我的魂，雖然我想拼盡全力投入緊張的備考中，無奈根本學不進去，經常睡到半夜打著手電筒，躲在被窩里看王娟給我寫的信。

王娟去廠里上班后，只來過學校一次，那時候我跟王娟在談戀愛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被大多數人不看好。

在矛盾和相思中我步入考場，可想而知會是什么結果，那一年我鎩羽歸來，成績考的一塌糊涂，比估算低了近100分。

就在我查完考分，跟王娟約好在離她家不遠處一個百貨店門口見面時，被王娟媽媽粗暴的將王娟拉走了！

原來，我和王娟約會被她妹妹告密了！她家人知道我們在高中就談戀愛了。

王娟媽媽嚴肅的對我說：“你快死了那條心吧，你家弟兄那么多，別說王娟如今是個工人，就是在農村，我也不會答應嫁你們那樣的家庭，你們根本不般配！”

王娟是哭著被她媽媽拉走的，與此同時旁邊看熱鬧的人圍了一大圈，我當時恨不得地上能出現道裂縫，讓我鉆下去！

為了不留后患，王娟父親利用關系，把王娟調離了原來的車間，總之，我寫了幾封信也石沉大海，我知道我和王娟之間徹底完了！

走投無路的我也不想去復讀，準備在家“修地球”了！但天無絕人之路，有天二哥興沖沖的回來對我說，上面在征兵，于是我毫不猶豫的去報了名。

因為我身體各項指標都合格，又是應屆高中生，然后順利入伍。

到部隊后我不怕苦不怕累，新兵訓練照樣難不倒我，用我家鄉的一位名人說的話：咬口生姜、喝口醋，我要腳踏實地在浴火中重生。

由于我的出色表現，后來當了班長，我戒驕戒躁，虛心向進步的同志學習，當時連隊指導員對我特別好，他建議我報考部隊軍校。

于是我利用業余時間重新啃書本，學部隊專業知識，功夫不負有心人，我順利被一所陸軍學院錄取。

請原諒我的沒出息，在得知自己即將成為年輕的軍官后，我想的不是光宗耀祖，而是覺得跟王娟般配了！

于是我第一件事就是想盡快聯系到王娟。

可我從一位關系要好的高中同學嘴里得知，王娟在別人的介紹下，已經跟廠長的公子訂婚了！

最后一線希望化為泡影……

兩年后，由我姐姐牽線，我跟一位在信用社上班的女孩結婚了，婚后我們經歷了幾年兩地分居，直到女兒讀小學，我們一家三口才團圓了。

妻子雖然長的沒有王娟好看，但賢惠能干，女兒乖巧懂事，慢慢的，王娟在我的腦海里淡出了，我在心里感嘆，我們倆就是有緣無分吧。

直到前些年我脫下戎裝，調到某事業單位任職后，日子在風平浪靜中度過，有時候我就在想：人世間的歲月靜好，也莫過如此吧，風花雪月只不過是過眼云煙。

其實我每年回老家的次數都挺多，尤其是父母在世的時候，我們也有高中同學群，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王娟居然不在其中！

有幾次同學聚會的時候，也有男生調侃我和王娟的過往，但都被我沉著臉制止了！在我心里，那段青蔥歲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隱私，拿這些說笑太不嚴肅。

漸漸的，便沒人再敢提了，剩下的都是呼酒買醉，百無聊奈的吹牛。

王娟也被我塵封在心靈小屋，淺嘗漸止，不敢觸碰。

這些年我最喜歡聽的歌就是羅大佑的《戀曲1990》，常常循環播放，百聽不厭。

真是“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便是曲中人”了！對于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我只能認命。

同時我相信，王娟這么好的女人，一定也被會被愛人溫柔以待，日子定會幸福。

龍年的春節晚會，我被海來阿木和單依純的那首《不如見一面》深深的震撼到了！從此，我的車載音樂里又添了這首新歌，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聽的我眼眶濕潤……

也許是冥冥之中有天意吧，老天居然把我跟王娟安排在農貿市場見了這一面！

因為清明小長假，女兒小兩口到親家那去了，我和妻子回老家，雖然父母不在了，但兩邊的兄弟姐妹走動的挺親。

大哥為了盡地主之誼，家里已經預備了雞鴨，但我怎么能忍心讓他花費太大，于是我就提議，應季蔬菜、魚蝦和肉類我去買，堂弟自告奮勇要陪我一起去農貿市場。

我們那的人趕早市，尤其是在節假日，農貿市場人頭攢動，我只好將車停在對面的馬路，跟堂弟步行去買菜。

肉類和水產在市場的最里面，我們男人買東西比較粗獷，直奔主題。

買完后，我們就來到果蔬區，堂弟跟在我身后負責提兜。

就在我拿著一把香芹，準備稱秤的時候，聽到旁邊有人說：“娟兒，要不買點西紅柿吧，用白糖拌他們喝酒也行，算份涼菜。”

“我不喜歡吃甜的，我最拿手的是西紅柿炒雞蛋！這輩子的保留‘曲目’。”

說完，兩個人“咯咯”樂著。

我被“娟兒”和“西紅柿炒雞蛋”吸引住了，好熟悉的聲音啊，記得王娟曾經最喜歡吃的菜就是西紅柿炒雞蛋，該不會……？

我忍不住朝旁邊攤位看去，只見一位上身穿著對襟針織衫、下面配了一條深咖色長裙，一頭栗棕色的卷發隨意挽在腦后的女子，正半蹲在一堆西紅柿前挑選著，纖細的手指白白凈凈，手腕上戴著一只玉鐲，氣質非常溫婉，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就在我猜測的時候，只見挑西紅柿的女子換了個姿勢，我看到她的側面：高挺的鼻梁，嘴角微微上揚，低垂的眼瞼睫毛很長……

我的心一陣狂跳！這不就是王娟嘛，雖然褪去了青澀，但這種成熟的美更加讓人沉醉。

我真想沖過去，我想知道這么多年她過的怎么樣？

但堂弟在旁邊，王娟也不是獨自一人，我克制住了沖動。

我把那把香芹拿起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來，心跳加速，手心和后背開始冒汗。

很顯然，王娟沒看到我，難道我掉轉頭離開？就這樣擦肩而過？我不甘心。

我站在那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后走過去，竭力控制好語調，問道：“王娟，好久不見，你也來買菜啊？”

王娟聽到我的聲音，猛然一揚臉，滿眼的驚喜和激動，隨即又暗淡下來，輕聲道：“好久不見！你也放假啦？”

說完，她回避著我火辣辣的眼神，隨即對旁邊的婦人說道：“表姐，西紅柿暫時不買吧，我們到那邊看看。”

說完她抿著嘴，朝我禮貌性的點點頭，迅速離開了，留下呆若木雞的我，在人群中凌亂，要不是堂弟招呼，我還傻傻的站在那不知所措。

很顯然，我失態了！王娟也再次從我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那天中午回去我喝多了，妻子提醒說下午還得趕回去呢，我沒搭理她，接著喝。

后來我是怎么下的桌、啥時候躺下的我斷片了，夢里我在黑咕隆咚的夜晚開車，耳邊響起海來阿木的那首《不如見一面》，我一腳油門朝曾經熟悉的方向駛去……

一個激靈讓我猛然睜開眼，發現妻子坐在身邊，她笑盈盈的問道：“酒醒了嗎？開車回去應該沒問題吧？”

我閉上眼睛，有氣無力的說道：“讓我再睡會吧，”

（本文寫于2024年4月6日20：：38分，僅代表撰稿人的個人觀點，不對內容真實性負責，若有雷同，純屬巧合，網圖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