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绷南胂闵骄邮磕翘?,被貶江州,游至江邊,琵琶聲一曲,贈曰《琵琶行》。
潯陽,江邊。
殘陽圓月,白鷺蛙鳴,遠處落霞映空,江水長山。
“公子,潯陽已到,此處沿路往南十里便是潯陽城?!?/p>
“多謝船家,船費若干,切勿推辭。”
“公子,公子,先前所給早超船宿費許多,如今萬不可再收,還請公子收回?!?/p>
“回程途中還請小心,雖說不遠,也需四五時辰。七日后,此地再見?!?/p>
“先前既定,就依公子所言。”
潯陽此地,早有所聞,為《琵琶行》,心向久矣,今臨此地,無琵琶聲無琵琶女,無聲聲思無無限事。
途農車相帶,抵潯陽城邊,眾孩提少年正嬉玩于此,草地空曠,蹴鞠最是熱鬧、尋常,一時興起加入其中,待天黑城門正關之際,入潯陽城。
適時蹴鞠一少年,喚作青,年歲十四,指路一番,客棧倒是好尋。
夜深,蹴鞠之樂尚在,久久擾夢。
清晨問過小二,于集市中購蹴鞠一枚,往昨日嬉耍之地而去。時日尚早,除兩三行人,一眾孩提倒是未見一個,于枯樹前獨玩,未曾想,只數十腳,蹴鞠竟毀壞當場。
“真乃惡商,奸商,”心中陣陣暗恨,腳踢于遠處,興致已無,轉身回城內,于街中閑行。
沮喪之際,一小店入目——“往而不來”,這名稱倒是有趣,門前無人叫賣,也無展示之物,僅一牌匾在上,遂生好奇之心,上前拂門而入,一女童來到身前,扯住衣袖,“哥哥,哥哥,別進去,這里面有惡人吃人。”
“吃人?小妹妹見過?”
“見過,見過,昨晚還見有人進去再沒出來呢。”
“那你怎么不害怕,不去告訴父母呢?”
“說了呀,可是他們不信?!?/p>
“那好吧,我進去看看,哥哥是捕快?!?/p>
“哎,大哥哥,大哥哥……”
未理會小女童,伸手拂起門簾而入。
店內陳列一條案,無小二上前招呼,一女子站條案前,許是聽得門聲,正抬頭將看過來,四目相對,“公子請進,待奴家忙完,稍候再言?!?/p>
條案旁四把靠椅,尋一而坐,條案上擺滿信,不知何意。
盞茶時間過矣,女子坐于對面:“公子莫怪。”
“無妨無妨。”
“公子不必這般神情,也不必多問,想是公子首來此地,不知內情,奴家這就相告,桌上共九九信件,信件內均有詩作一首,小字記數字其中,奴家先記一數字在先,公子后從中取一,若一致,則任公子吩咐一日,若不一致,公子便走莫再糾纏?!?/p>
“全憑氣運?”
“是,無須銀兩,無須諾言,單是游戲一局,可不論何人,皆可一次。”
“若想二次呢?”
“勸公子莫想,玩與不玩,此時公子任選?!?/p>
“如此有趣,為何不玩”,‘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暮江吟》底果有小字三十一?!?/p>
“公子請看,奴家所記數字為七,想是與公子無緣,請回吧。”
“姑娘貴姓?”
“既是無緣,何必相問,公子莫要執著?!?/p>
“好,再會。”
“公子,店名‘往而不來’,還請公子思慮。”
“不勞姑娘費心,還請留步?!?/p>
剛出店內,剛才那女童卻還未走,“哥哥,哥哥,找到惡人了嗎?”
“放心,哥哥把那惡人抓了,小妹妹別怕?!?/p>
“好耶,大哥哥把惡人抓了,抓了,”說罷,女童轉身跑去,眼中竟露出一絲狡黠。
回去途中,意外遇昨日蹴鞠小童——青,閑聊之時,知那女童時年十歲,名喚方方,其父前月失蹤,后于潯陽江被人發現,官府下判乃酒后失足,留下母女二人于世,當真可憐。
回至客棧,今日之事倒是比昨日蹴鞠有趣多些,‘往而不來’也頗多意思,那姑娘也是。
明日再去瞧瞧,若是遇到那女童,微助薄力以慰心安,那姑娘所言倒是未放心上,只覺昨日有趣,其話并未在心,只是略感心疑。
夜夢潯陽江上,船上聊賴星河;舉杯與月共飲,忽聽遠處琴音;酒入喉間聲近,卻是店中姑娘。
清晨夢醒,不覺又至昨處,只是今日未見那女童,店是昨日光景,忘了昨日姑娘之言,進店內,陳設照舊。
“公子今日來,有何事?”那姑娘似是猜出來人是我一般,眼神并未正視。
“姑娘勿怪,只是偶然經過,一時忘了昨日姑娘所言,才推門而入?!?/p>
“既是如此,公子請回吧?!?/p>
“罷也罷也,不過既是已進,就再玩一次昨日游戲?!?/p>
“昨日已向公子說明,公子今實不該來,就且離去吧。”
“本公子既是說出,就不離去,有何要求盡管言說?!?/p>
“公子這般堅持,奴家也不為難,還是昨日規則,獎罰需改一改,若不一致,公子便任奴家吩咐一日,若一致,則奴家任公子問一事?!?/p>
“一日換一事,公平。”
“奴家昨日勸過公子,縱是先示,公子只怕依是難成所愿,請看——掌中數字依是‘七’,”
“姑娘莫急,請這里看。”
“冷碧新秋水,殘紅半破蓮。從來寥落意,不似此池邊?!洱埐潞沙亍沸∽终摺?。
“為何,為何會是這般?”
“姑娘此時可否告知貴姓?”
“奴家姓巧。”
“依巧姑娘所想,此間信封,內藏詩作,具無符合?”
“是。雖說女子有捉弄之歉意,卻也實言。”
“那為何此封?似出姑娘所料?!?/p>
“數由親出,封封由我親謄,何出意外,實不知何故。”
“倒也奇了,可若是姑娘強加抵賴,我也無法?!?/p>
“公子言笑,小女子年方三九,成家雖晚,卻也三載,只因愛郎時常外出,才想出這消遣玩意,何故說謊。”
“趣也趣也,不過仍有一事不明,望解惑。”
“公子請說?!?/p>
“姑娘昨日說這里共九九之數,今日仍否作數?”
“作數。”
“可敢一一數過。”
“公子好眼力,瞞天過海再高明,卻是敵不過公子聰慧。”說著從身后取出信件一封,放條案上。
說話之際,后堂一男子出,與巧姑娘招呼一聲出門而去,未瞧堂中人一眼。
正疑惑間,聽得屋外傳來吵鬧聲,“你這奸夫一夜未歸,果真在此,快把你那相好的叫出來給老娘看看?!?/p>
“趕緊滾?!?/p>
婦人在外吵吵一番,許是尋常事,倒無人上前相勸,一番功夫便消停了。
“公子,先坐,既是輸了,奴家便認,何事公子欲知,盡管開口。”
“擇日便是撞日,姑娘行事這般不同,想聽聽關于姑娘之事,不知方便否?!?/p>
“就依公子,請稍候,允先奉茶。”
“奴家乃當地之人,父上巧得年,祖上即從事茶葉生意,母上林離離,幼年父親逝世,便由母上拉扯,但母上無經營生意之心,待奴家年歲十八,招婿項甘,同年便因病去世,家中生意便盡由夫君盡心,得以如今安穩。”
“巧姑娘,信中詩作皆是醉吟先生所作,敢問?”
“聽聞祖母與其有幸一會,幼時母親每每親教,不敢忘,心往久之?!?/p>
“待明日借其親作詩集一冊,以表同心。多言一事,剛才那人?”
“正是愛郎項甘?!?/p>
“那為何?”
“怕是心中有憂,所以未看見公子。”
“并非此事,剛屋外所言,姑娘未聽到?”
“那婦人也是可憐之人,其夫前些時日失足落江而死,婦人便瘋了,整日胡言亂語,眾人早已習慣,只是可憐留下這孤兒寡母,也不知往后何以為生?!?/p>
“如此說,那方方是其女?”
“是,怎么公子認識?”
“昨日見過?!?/p>
既已解心中所惑,閑聊兩句,借由一聲便離開了。
清晨出門之際,天空晴朗如洗,可轉眼晌午便多上幾片烏云,也不知何時何處飄來。
轉過街角,耳邊突然傳來一女人小聲道,“公子,公子,切莫回頭,聽言幾句,公子請趕緊離開此地,莫要再逗留,其中緣由不可一二句說清,還請公子記于心里。”
轉過身來卻無身影,正疑惑之際,倒是發現前面青的身影,似乎在跟著一個人。
回到客棧,剛躺下歇息。
“公子,在房中嗎?外面有人找?!笨蜅P《诜客夂暗?。
“什么人啊,”于此地實無親朋,不知何人找來。
“不知,是個女童,看上去十來歲?!?/p>
“知道了,我這就下去?!?/p>
“大哥哥,大哥哥,你住在這啊,”果真是方方。
“方方,你怎知哥哥住在此處,你的父母又怎么……”突然想起一事,一時不知如何繼續說。
“這里共三家客棧,找找就找到了,大哥哥,我給母親說過了。”
“你的父親……”
“他們都說父親去外地了,過幾天就回來,”
“是啊是啊,會回來,會回來的,對了方方,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是巧姨讓我找你,說晚上去她那里吃飯。”
“好呀,還有誰?!?/p>
“還有項叔叔?!?/p>
“好,那你回去告訴他們,哥哥晚上過去?!狈椒酱鹆艘痪洌D身跑出去,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對了,方方你回來,這是一些銀兩,你拿回去交給你的母親,就說是你父親托朋友給家帶的?!?/p>
“好,謝謝大哥哥。”方方又轉身跑了出去。
“這孩子,唉……真是可憐,今后誰又來照看呢?”
方方卻又跑了回來,“大哥哥,晚上天黑,記得別飲酒,小心醉倒在路上被凍著了,嘿嘿。”
“好,就聽方方的,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p>
想是潯陽民風質樸,行于城內街道,一派寂靜安寧,偶有孩童啼叫伴有幾聲犬吠,更顯得靜好。
唯是月色不稱人心,本應圓月當空,云卻遮了大半,實是煞人心景。
臨至店前,巧姑娘正站于門前,似是在候人,“公子,實在抱歉,今晚實在有事,明日當面致歉,還請公子回去?!?/p>
“原不是在候我,倒是我自作多情。”心這般想,卻未這么說,“無妨,姑娘事情重要,明日再來叨擾,告辭。”
“公子慢走?!睘踉仆耆谧∵@月,似是要藏起來,不讓世人睹其風采,實在自私。
許是黑夜不虛,許是有人走的著急,兩個男子竟當街撞個滿懷。
“公子沒事吧,都怪我走的過于急了。”
“沒事,行個夜路,為何這般著急,難道你是……”
“公子可別瞎猜,我并非歹人?!?/p>
“那你是……”
“正好你來做個見證,若是實事,正好出來幫為兄作證,定有重謝,若親眼抓住,定要這奸夫絞首淫婦投江。”
“不可,不可,在下實不知兄是何人,萬不可胡亂作證?!?/p>
“眼見為實,何來胡亂,為兄不信家妻巧氏是這般人?!?/p>
“巧氏,難道……先跟著看看吧,可眼前這究竟是何人?”思索間那人已在前方,急忙跟上。
夜色無光,至‘往而不來’后門,果是此處,這人難道才是項甘本尊?可先前那又是何人。
小心翻過后墻,后院之中,透過紗窗,只見兩身影走動。
“果真這般,真是一對奸人?!敝宦牭蒙磉吶苏Z氣低沉,似是極力壓抑,倒聽得出滿是恨意。
“冷靜,似有不對。”
“兄弟又非我,怎知我此時心境。”
“噓……,仔細看,里面好似兩個女子,切勿沖動。”
“一派亂言,哎,好像確是兩個女子。”
“既無事,兄且安心?!?/p>
“確是甚于沖動,以致差成大禍,出后門從前門走?!?/p>
來至前門。
“無事小弟便先告辭,兄及早休息。”
“深夜煩擾,實在滿心歉意,不過今夜之事多謝,明日勞煩親臨,為兄當面答謝?!?/p>
“好,明日相會。”
“慢走。”
回到客棧,冷汗貼身,渾身發涼,今日還真是多事,索性不去多想,待明日就清楚了,今夜實是難眠,風吹的窗沙沙作響,想是天愈發涼了,恐要下雨,直到天色微亮,困意襲來,才進入夢中。
醒來已快午時,洗漱后,客棧中隨便吃些食物,想著昨日之事,來到‘往而不來’,只是店內條案在卻無一封信,擺了些茶具,巧姑娘和一男子正坐于兩邊。
“項兄?”
“這位公子是?”巧姑娘沒有說話,男子卻先啟口。
“項兄,前日見過。”
“前日我在京中,公子從京中來?”
“京中?是了是了,記得京中項兄偶言香山詩集,今日特地帶來。”
“未曾記得公子,詩集更是無從談起。”
“罷了罷了,許是在下錯記,叨擾了?!?/p>
“既是有緣,那便借于我瞧瞧,過幾日還與公子,”巧姑娘忽言。
“也好,這里謝過公子。”
言談之際,一婦人邁步而出,只是低首未看見其面目。男子忙起身說,“王嫂,昨夜多謝。夫人,我去送送王嫂,這位公子有何事還請與夫人說。”
說著男子走出店外。
“公子請坐,奴家這就為公子上茶。”
“巧姑娘,在下實在看不透。剛才那位是?”
“夫君項甘。”
“那昨日那位?”
“公子切勿多想,那也是項甘無假,只是同名。乃剛才那位王嫂夫君。那日來家中幫忙?!?/p>
“為何那日卻那般說?!?/p>
“因是擔心公子無故糾纏,只得臨時扯個借由,今才知原是奴家多想?!?/p>
“詩集就暫存于姑娘處,待過幾日離去這時,再來相討,姑娘莫要嫌在下小氣?!?/p>
“公子說笑了。昨夜邀公子赴宴臨時變卦實懷歉意,今夜我與夫君在此恭候,還請勿要推脫。”
出得店中,各種事情其實尚不清楚,為何昨夜巧姑娘在店前候我,待重返時,卻在后院房中,方方昨日傳話應夜里也在,可并未見到,且方方昨日明明提到巧姑娘那位假夫君在列又是為何,難道一時口誤?那位婦人何故在,又是何人?
不遠處項兄在候,“弟莫怪為兄堂中不識之過,只因昨夜之事萬不可讓夫人知道,為兄先前懷疑已是一錯,不愿再錯了?!?/p>
“項兄,明白,倒是言過了?!?/p>
“聽得夫人與公子相識,特與相商,今夜宴請公子,以表為兄謝意,不知夫人可曾說過。”
“說過,今夜又要叨擾了?!?/p>
“那就恭候公子了。”
若不是空中彌漫著濕氣,體察不出已在雨中,小似春雨,柔似春風,明是秋日重回春,落紅易逝花難香。
青踢蹴鞠到腳下,城外已是眾人。夜里之約不可失時,便欲想先行離去,青也說晚上有事要先回家,詳說竟才知今夜宴請并非獨我一人,還有青與其母。
“這么說,項甘是你父親?”
“是啊,今日父親有事外出,母親夜里要去巧姨那里,我自然會跟去了?!?/p>
原來先前那位“項甘”是青的父親,怪不得那日瞧見青追著那位“項兄”,想是王嫂便是青的母親,只怕那日夜里瞧見巧姑娘房內兩位女子,其中一位便是王嫂,今日之事,這下便想得通了,只是仍有些不解之處。
夜里,巧姑娘家中。
“青,快快扶你母親坐下,公子也請坐,飯菜馬上備齊,我去后面瞧瞧?!?/p>
“母親,我去隔壁找方方玩會?!?/p>
“早些回來,馬上吃飯了?!?/p>
“好的母親,哥哥,我先玩去了?!?/p>
“注意安全?!痹捯粑绰?,青已然跑出門去了。
“王嫂,青是個好孩子啊,真懂事?!?/p>
“公子謬贊了,平日還好,淘氣之時也多?!?/p>
“王嫂,你我先前見過嗎,我總覺得熟悉,卻是沒有印象?!?/p>
“公子,今日午時就于這里見過了,只是不相識未曾說話罷了?!?/p>
“是啊,怪不得呢?”說是如此本無錯,可總覺得不該是這般簡單。
不久,青兒回來,巧姑娘還責備了青一番,說是方方可憐,既是去玩,何不叫來一起。
宴會無事,待得結束已是夜深,青與其母夜宿巧姑娘家中,推辭想要回去休息,想不到項兄竟說酒后夜路獨行放心不下,說是相送也同行而回,便醉睡于客棧,直到天明。
想不到,昨夜發生件大事,今日清晨又有人發現潯陽江中浮出死尸,這次卻不是陳年舊案,死去之人昨日下午離潯陽而去,不論是惡人所害還是意外而死,必是昨夜之事,況且方方父親失足而死不久,官府立馬全體出動,全面詳查此事。
客棧涌進不少捕快,一干人等皆被帶至官府,由于巧姑娘作保,況有實據,交了保金與項兄便離開了。
路上意料外的遇到了那位瘋夫人,其實先前聞得其聲并未見過其人,只是街角聽到,“郎啊郎啊,走啊走啊…奸夫奸夫,走了走了…”一直胡說不停,想應是那瘋夫人了。
將其叫住,“夫人,你是方方的母親嗎?”
“傻子呆子,說了我不愛吃魚,還總去那里,死了干凈,干凈。”那婦人轉過身來。說著從地上撿起石子丟向我,“你們這些害人精怪,看我拍死你們?!?/p>
“母親,你怎么在這里啊?!狈椒讲恢獜暮翁幣芰诉^來,“大哥哥,沒被我母親傷著吧,自從聽到父親噩耗,母親就這樣了。”
“方方,待過幾天,我尋個名醫來為你母親診治。”
“大哥哥,謝謝你?!?/p>
“沒事,你先把她帶回家吧。”
“大哥哥,其實……”
“什么?”
“沒,沒什么?!?/p>
前腳剛回客棧,項兄緊隨而來。
“沒事吧小兄弟,也不知近些今日怎么了,全是怪事。”
“除了昨日之日,還有何事?”
“前些日子,聽聞旁縣有人投井,上月方方父親酒后失足掉江,昨夜江中又發現死尸,莫不是此地有鬼作祟?!?/p>
“莫亂說,世間哪來鬼作祟,意外之事常有發生,不稀奇?!?/p>
“那也是。為兄這就告辭了,還不知家里如何場面,想是夫人也嚇壞了?!?/p>
待項兄走后,昨夜本就休息不好,剛又被傳至官府,躺于床上便睡著了。醒來已是傍晚,雨下得愈發大了,肚中覺著餓了,走下客棧,小二在柜臺上拄著手休憩。
“小二,醒醒,醒醒,有吃的嗎?”實在餓極,竟顧不得客氣。
“啊,客官,有,有,我這就去后廚拿?!?/p>
一番狼吞虎咽之后,小二又靠了過來,“公子,吃得如何?”
“飽了,飽了,多謝了?!?/p>
“公子客氣,不過剛才一時忘了,竟忘了一事,公子莫怪?!?/p>
“何事?”
“下午有一婦人前來找過公子,說有急事尋來,不過公子尚在沉睡,叫答無人應,就小人便讓那婦人回去了,說是待公子醒來再轉告公子。具體事未說,那婦人只說她姓王,說是公子應是知道?!?/p>
“想必定是王嫂了,”心中想著,卻突然想起來另一事,“王嫂,那日就聽聲音似是哪里聽過,莫不是……可為何,是王嫂呢?她到底因何事找尋,又知道些什么?”
“公子沒事吧?!?/p>
“沒事,沒事,你忙你的,不用理會這里?!?/p>
“好,公子有事吩咐?!辈恢跎┘易『翁?,倒不如先去項兄家問問,若非大事,只怕王嫂不會親來。
“小二,借雨傘一用?!?/p>
“公子,墻邊就是,盡管拿去?!?/p>
往日走去項兄那里不過二刻,不知是雨勢大還是心事重,走了三刻才到。
“公子,你來了,”開門竟是王嫂。
“其他人呢?聽店中小二說下午有一王姓婦人找,莫不是王嫂,有何大事?”
“確實是我。下午方方出了意外,青兒讓我前去巧姑娘借些銀兩,青兒送方方去藥堂了,巧姑娘家里無人,后想是公子應認得方方,萬不會見死不救,便擅自去客棧了?!?/p>
“方方怎么了?”
“其母突然發瘋,亂丟東西,方方躲閃不及,腦后被撞,流血不止。找尋公子不見,我便回來這里,巧姑娘二人聽聞此事,立刻去藥堂了,我也正欲前往,恰好公子進門。”
“那便一同去吧?!?/p>
“也好?!?/p>
“對了,王嫂,有些事能否告知?!?/p>
“何事公子請問,必不會欺瞞?!?/p>
“先前街上相勸之人,是王嫂吧?!?/p>
“什么相勸,不知公子在說什么?!?/p>
“王嫂,音調可高可低,音色可瞞不住人。那日你從后堂出來我猜不出,可那日宴會上說起青兒,我便知道了?!?/p>
“既然瞞不過,索性就不瞞了,那日確實是我?!?/p>
“王嫂為何那般說?!?/p>
“具體緣由實在不便相說,只是好言相勸,想是那日公子福澤深厚。望公子體諒,別再逼問。”
“待哪日方便,嫂嫂再說。嫂嫂帶傘沒?外面雨大,我這傘怕是遮不住兩人。”
“帶了,帶了?!?/p>
藥堂倒是不遠,方方躺于平榻,頭上被包裹得嚴嚴實實。一旁站著一老者,想必定是醫手,巧姑娘與項兄站于門旁,青也在旁。
“走,隔壁去說。”老者輕步而出,拉上房門。
“老先生,無論多大代價盡管提,還請老先生盡力救治。”看著方方躺于榻上,我心里實難平復。
“先不談這個,女娃娃頭部被砸,可并未傷及要害,公子不必如此,想必睡起便好了。”
“流了許多血,當真無事?”巧姑娘一臉急切。
“從脈象來看,小姑娘確實無礙,只怕若是頭上哪處穴道受損會有異常表現,只是未曾醒來,實不敢輕下斷言。”
“多久可醒?”青臉上的焦急誰人都瞧得出。
“不知,頭部被撞昏睡過去,實在不好定論。”
“青,你先送母親回去吧,巧姑娘你也先回,我和項兄今夜待此,方方一旦醒來,便通知你們。外面雨大,將傘帶上?!?/p>
“我今晚會一直待在這里,小姑娘若是醒來,請立即來這里找我。”
“勞煩老先生了?!?/p>
昨日大雨不再下,天卻依然灰灰沉沉,密布著的愁云似乎蘊藏著一場大的風暴。
“項叔,父親,父親被官府抓了。”還未徹底醒來,就聽到外面吵鬧,仔細一聽,好像是青。打開門,果真是青。
“怎么回事,你不是說你父親有事外出了,怎會被抓?!?/p>
“我也不知,父親那日說是有事外出幾天,沒曾想今日剛回家中,捕快緊接著便沖了進來,不由分說,便帶走了父親。”青臉色焦急,不像在扯謊。
“等等,難道是前夜潯陽江中之事,可官府明明還未通告?還是說因為別的事?!表椥忠慌哉f。“你仔細想想,有可能是什么事?”話一出口,便覺得不該這般問,青十四孩提,又怎知其他。
“你母親呢,她知曉此事嗎?”
“母親剛去找巧姨了,我便直接過來了?!?/p>
“方方還不知何時醒來,你先在這里守著。我先去托人詢問,公子回去先照看一二?!?/p>
路上想了許多,是該問問她了,要不然還不知會多生多少事端,來到‘往而不來’,巧姑娘正與王嫂說著話,只是當下情急卻顧不得王嫂了。
“巧姑娘,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
“公子,何來此問?”
“那日,方方來客棧傳話,宴請我的可不止你一人,還有項甘,雖說最后因故取消,到底還是有這回事,雖說本不該在王嫂面前當面質問,只不過今日項甘突然被捕,難說會不會相關,也便顧不得王嫂了?!?/p>
“那事我先前也已說明,當日家夫不在,項甘確是來此幫忙,也曾知會過嫂嫂,嫂嫂當面,不信你自可求證,只是當夜宴會已請,家里尚無男主,便求項哥在此,以防意外,雖是懷疑公子品性,卻在情理之中。”
“巧姑娘所說,確有此事。后來夫君回來,說是巧姑娘這里夜里無人,我便過來相伴了?!?/p>
“況且方方邀請時,難道說過夜宴會有奴家夫君?”
“那倒沒有,只是說還有項叔。”
“那就是了,當夜我等公子不來,便讓項哥先回了,嫂嫂后來我這里,因此特在前門等公子前來后告與公子。那夜夫君夜半也突然回來,不信,等回來你親自問他?!?/p>
“巧姑娘,是在下過憂了,只是這兩日事情實在太多,見諒?!表椥帜且够貋砦易匀恢獣?,還曾同行前來呢。不過不可告與巧姑娘。
“那項甘之事,姑娘可知一二?”
“不知,王嫂在這,要么看王嫂知道些什么?!?/p>
“我也不知,前日說是有事外出,我與青兒便住在巧姑娘這里,公子想必知道。料想昨日項郎應會回來,我與青兒便回來了,今日清晨五時左右,聽得門外開門聲響,起身看了確是項郎。不過一個時辰之后,就聽得外面吵鬧,一眾捕快沖將進來,不由分說便將其帶走了。”
“沒說因何事嗎?”
“沒有,他也一句話未交代?!?/p>
“那便奇怪了?!?/p>
突然青的聲音遠遠傳來,話還未落,青兒已闖了進來,“母親,巧姨,方方醒來了,醒來了。”
“走,先去看看?!?/p>
藥堂中,老醫手站于柜邊,一手拂著胡須,一手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旁邊灑了些醫書。
“你們是誰?大哥哥,大哥哥,他們是誰???”王嫂、巧姑娘、青圍著方方,方方卻像是不相識幾人,只朝我看來。
“老先生,方方這是?”
“果是如此?!崩舷壬鷶[擺手,“這位小姑娘怕是失憶了,只記得最近的事情,先前的事只怕是忘得干干凈凈了。”
“會恢復嗎?”
“不清楚,老夫親眼并未見過先例,醫書倒有記載,此種情況,時日或長或短,偶有恢復,可大多會一生無望。此時還請家中休養,難說未有轉機,除此難有它法?!?/p>
“先修養于巧姑娘家中,費用由我出,請人日夜照看亦可。”
“公子過慮,奴家本就有如此打算,方方父親前月失足而死,母親今又如此,實是可憐?!?/p>
“也好?!?/p>
巧姑娘家中,方方睡于內室,青兒在旁照看,眾人來至前堂,正在‘往而不來’店內。
“問清了,問清了?!睕]多時,項兄推門而進。
“縣衙師爺托人遞言,與人命有關,報案之人乃城門看守劉義,說是見其尾隨前日遇害之人出城,今日清晨見其回家,便去衙門叫人前來抓捕。”
“可有證據?”
“是那遇害之人出城前曾給守門劉義留下紙條,說有人害他,果然被發現死于江中。反抗時手中抓有衣物碎片,與項甘清晨回家身穿那件相符,嫌疑最大?!?/p>
“公子,借一步說話。”萬萬沒想到竟是王嫂低聲與我說。
“王嫂何事請說。”
“此事其實不該與你言明,只是如今家夫身陷牢獄,恐難以善了,方方又這般境遇,不該再瞞?!?/p>
“何故這般說,項甘之事莫非嫂嫂知道一二,”突然腦中一驚,閃過了什么,“莫非,嫂嫂也曾相勸那客人?”
“是,我確是勸過,只是不想其妄丟性命,未想還是徒勞。此事想來恐是項郎所為,必是罪大惡極之罪,性命難保。都怨我懦弱,明知會有此一難,卻不敢相勸夫君?!?/p>
“嫂嫂早知此事?”
“不是,是偶然聽到巧姑娘與方方密談,不知詳情,知猜得一二。”
“密談何事?”
“那日我恰在后堂,聽得前堂有人離去,后巧姑娘讓方方去找項郎,隨言曰‘客想是今日出城,該了斷了?!蚁胧遣粚?,便于街上相勸其人,家夫又說那日有事將出,我與青兒便夜留巧姑娘這里。昨日清晨說是江中又發現死尸,果是其人。今日又許多事,聯想一番,怕真是他所為。”
“嫂嫂莫急,如此說,巧姑娘倒是主使?”
“實不敢瞞,眾人都說項郎與巧姑娘有染,只是未曾親見,奴家不愿相信,一為青兒,一為奴家自己。雖說蒙羞,卻只得委屈。”
“嫂嫂先與青兒回去,這事便交于我?!?/p>
“也只好如此了?!?/p>
“項兄,與在下出去一下,勞煩巧姑娘照顧好方方,有事來客棧通曉一聲,自當盡力而為?!?/p>
一夜思緒不休,前事既明,恐還得尋巧姑娘求證。
“轟……”壓抑整日的這天,終于繃不住了,此刻徹底爆發于天際。
“公子請坐,待奴家準備一番,為公子彈上一曲,稍后自會吐露?!?/p>
沐浴更衣,擺爐焚香。
‘叮當’,‘叮當’……
弦上無聲似低語,曲調無態縱情生。
高歌流露才少女,未妝卻被粉黛妒。
歲歲笑復年復年,秋月未至春風還。
玉手琵琶悄無聲,大弦小弦亦靜停。
顏色不在故人去,宴會散去燈酒盡。
一曲終了。
“巧姑娘,青和方方盡是你手之棋子?”
“棋子?難聽了些,是孩子,也是天使。”
“教來害人,也是天使?”
“公子虛夸,其并非我所教,方方實非公子以為,所思遠超常人,奴家自認不如。”
“胡言,終究孩子而已,如今場面,還想推卸責任?”
“公子,聽我詳說。前日江中那人,確是我和項哥二人所為,你既已知曉,奴家認罪,可方方父親之事,請聽細說。”
“好,先說?!?/p>
“兩月前,夜里方方來敲門,那夜正巧夫君不在家中,王嫂因青高燒也未來我這里,是方方發現其父竟半夜在外私會一女,不知何事,特來拜托我查明。此事我托于青父親項哥,三天后終于查明,是方方父親在外地與一女有私情,其女子暗地跟隨至此地,威脅其休妻。當夜被安排至客棧休憩,兩日后被方方父親送回?!?/p>
“這和方方有何牽連?自己父親之事,有所好奇再正常不過?!?/p>
“公子莫急,當時幾日之后,那女子卻投井自盡,消息不久便傳回這里,恐除方方父親,就我與項哥知曉內情,那日方方父親正巧在那處,十之八九是其所為,可當時未想許多,除后面之事,其余皆告知方方??煞椒疆敃r反應,卻實在駭人?!?/p>
“若那姑娘是自盡呢,豈不是冤枉他人?”
“那女子當時已有三月身孕,應不是自盡,且方方父親也承認是他所為?!?/p>
“方方反應又如何駭人?”
“方方聽聞此事,‘巧姨,項叔,要不我們殺了父親吧?!蝗?,你們之事,我便散布四鄰官府?!?/p>
“胡言,你們之事,你們何事會被方方所知?又怕泄露出去?!?/p>
“其實夫君本是姓項,卻非叫項甘,是母親招為婿后,應我要求所改?!?/p>
“難道青兒父親項甘,才是姑娘所愛?”
“是,我與項哥本是青梅竹馬,奈何其母以死相逼,項郎才娶王嫂為妻,生下青兒?!?/p>
“難道你和那項甘,真的有私情?”
“不大要緊了,世人若說有,那便有,世人若說無,那便無。接著說吧,方方以此脅迫,我與項甘不想丑事敗露,況且不論清不清白,流言傳出去也不是流言了,遂心生一計,只是未告與方方計劃,只讓其回家等待,一周后,其父便于江中墜亡,實是我與項哥合謀,邀來飲酒,夜半前往江邊,將其一把推下去。上月被發現于江中,官府按酒后失足結案。只是可憐其母,當真造孽。不過當夜江邊其父確實承認有害那女子一事。”
“方方后來如何?”
“方方知是我所為,后竟想出一法告與我,讓我引出世間好色之徒,如法炮制懲治惡人?!?/p>
“何法?”
“以我為誘,一局游戲,人皆一次,若是一次過后,不再踏足,那就平安,若是復返,不論何故,必死。”
“第二次若是成功呢,畢竟你這小把戲,高手一次便會發覺,或者來人回去想想便會明白?!?/p>
“確實如此,公子便是,可我說過,不論何故,復返便是死?!?/p>
“怪不得,那日方方來客棧以你和項甘之名邀我前來,最后勸我不要飲酒?!?/p>
“原來方方已勸過公子,想是因何事引得方方后悔吧,不過卻未與我說,只說按計劃進行。后來青兒跑來告訴我,我夫君悄然進城,想著來不及告知公子,便在店前相候。”
“原來如此。”
“青也一直參與其中?”
“不知,項哥未與我說過此事,想是只傳個消息,并未牽扯其中。青兒還年少,常于城內城外玩耍,有生人進城都會發覺,不過王嫂性格懦弱,雖知我與項哥一二事,卻一直緘口不言,必是因深愛青兒,若是真的被牽連進來,只怕王嫂拼個半死,也會阻止。那夜也是青兒瞧得夫君偷偷進城,應是項哥給交代的,本想著讓方方去尋你,只是當時夜里不便,只得親自等候?!?/p>
“那日方方說是尋了兩個客棧,可我問過,其他客棧都說當日未見過方方?!?/p>
“不錯,你的住處,青兒一早便告知了我們,方方定然清楚?!?/p>
“可曾后悔?”
“實言相告,先前心中一直惴惴不安,自二三人事后,我便理解方方所想,若是我夫背叛,害我家破,必不會輕饒?!?/p>
“竟還有他人受害?”
“還有兩位外地人,不過這二人實在可惡,竟想當場欺辱于我,我百般推脫讓晚上來此,待夜里,與項哥合而殺之,不過這二人皆被綁以青石,自會沉江不起。”
“可你夫君何錯,你與那項甘說不清道不明,家里這位項兄呢,又該如何?”
“既鑄大錯,來世再報。”
“眾生皆如此說,來世,來世,來世又是荒唐,又是心酸。詩集我取走了,告辭。”
官府牢內,青兒終于見到了父親。
“青兒,此次父怕是出不去了?!?/p>
“父親,父親……”到底是孩提,青兒見父親這般慘象,頓時淚濕了滿衣。
“青兒別哭,一切事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先前交代你的事,就全忘了,以后你要照顧好你母親,莫讓人欺辱?!?/p>
“會的,會的父親?!?/p>
“還有,是我對不起你母親,她不愿見我也好,你別介意,這是我寫給你母親的信,你出去交給她?!?/p>
“好,好的父親?!?/p>
“一切聽你母親的,切莫惹她生氣?!?/p>
“探視時間已到,來人馬上離開,馬上離開?!币慌匝靡圩吡诉^來。
“父親,父親……”
“青兒,青兒,記得為父交代的事,記得……”
夜里,與項兄坐于房中。
將事情來龍刪減些告知項兄。
“不知公子身份,索性不再追問,想是公子看出我與夫人,與尋常人家不甚相同,其實說與公子也無妨,只懇公子莫與他人言語,以免遭人取笑?!?/p>
“不敢。”
“為兄實非本地人氏,乃甘肅隴南項府二公子,只因三弟欲謀家產,伙同賊人夜半攻入府內,未想得賊人出爾反爾,竟于家父面前殺死三弟,家母本就氣急,三弟本是家母掌中寶,因此家父家母當場身亡,后賊人洗劫府內,為兄因藏井內逃得一劫,直到沒有動靜天亮方才爬出,發現府內無一人得生,報于官府,卻始終無果。”
“后輾轉流離至此,生意之道尚且在行,遭岳母林氏看中,收為巧家之婿,不久岳母駕鶴,妻卻日漸反常,況為兄時常在外,那日聽聞夫人行為不端,遂心生恨意,才半夜歸家,實為查明,路遇公子,才有后面事端,沒曾想竟如此駭然。今日方知此些事,真是感想萬千。”
“不過是些推斷,項甘已于獄中自盡,與巧姑娘是否有染尚無定論,更不必說其他論斷了?!?/p>
“其子青兒呢,是否參與其中?”
“不敢妄言,確無實據?!?/p>
“不管真相如何,只盼嫂嫂往后盡心撫育?!?/p>
“未曾想方方竟也……她才十歲啊,怎如此大膽?!?/p>
“項兄,小弟走后,還請多多照看方方母女,銀兩數日后自會寄來。我先前已寫信求得一名醫允諾,答半月后來,到時望照顧一二?!?/p>
“還請放心,為兄一定照辦。”
第七日天晴如初,于“往而不來”店中。
“巧姑娘,在下此刻方知,原是賣騙可,賣身亦可?”
巧姑娘臉色瞬時恢復如常,竟小步近身,俯首于耳:“賣身?對也,公子有興趣嗎?”
“對你有興趣,對賣無興趣。”
“何時說錢了?”
“哈哈哈,可此刻不便,待幾日再來相會?!?/p>
“喝杯茶再走不遲。”
“不了不了,實在有事?!?/p>
“公子既不愿飲,那就奴家代勞吧,公子還請稍候,前時項郎于浮梁帶回之茶,贈些許嘗嘗。”
“巧姑娘,保重!”
“答應公子今日自首,公子放心,小女子自會前去?!?/p>
離去之后,不久時巧姑娘癱坐在條案旁,若是有人探其氣息,會發覺已是失了氣息。
回至客棧房中,升水煮茶,不覺間清香彌室,嗅之不下香中龍涎,去水復添,觀之茶色雅淡,非紅非綠。
浮梁之地,紅茶盛名久矣,應不為此,為何……
浮梁?浮梁?如此便罷。
遂不復去。
此之為巧姑娘,為潯陽。
為“往而不來”。
——
潯陽,江邊。
“公子,待多時了?”
“無妨,剛到?!?/p>
“公子剛往江中丟的是?”
“些許小物?!?/p>
“那我們往何處去?”
“先回您家里?!?/p>
“好嘞,公子坐下休憩片刻?!?/p>
——
潯陽篇結束。
待續……
免責聲明:本文章如果文章侵權,請聯系我們處理,本站僅提供信息存儲空間服務如因作品內容、版權和其他問題請于本站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