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跟著老梁逛許昌】

第122站：丈地

許昌丈地恁有名，到底啥來歷？‖老家許昌

文·圖‖梁耀國

國慶七天假，4號5號6號連續下了三天雨，不得不窩在家里睡大覺。7號老天終于放晴啦。

這倆貨嘴都刁，一聽有好吃的，準會來。果不其然，不到九點半，我們哥仨就聚齊了。走建安大道，走飲馬河，悠哉游哉，老小孩兒似的，一路上瞅見啥稀罕啥，瞅見啥拍啥：看見海棠果子拍一陣子，看見搖曳的葦花拍一陣子，看見孤獨的垂釣者拍一陣子，看見疊水瀑布拍一陣子，甚至看見地上掉個內核像毛栗子的野果也要貓著腰拍一陣子。總之，純粹的休閑純粹的玩。

擱平時，十幾公里的路程要不了一個小時準能騎到，我們這回整整騎了倆半小時。到丈地時，正好十二點。

依我原先的打算，午飯去清香閣喝羊肉湯，可他們異口同聲地說加油站南邊小柳樹的味道也不賴。既然這么說，少數服從多數，換個地方，換個口味就是。

橫穿丈地東西街，直接上正大修的107國道。偶有車輛疾速駛過，頓時狼煙動地。我們怕當吸塵器，騎上人行道后，一陣猛蹬，力爭盡快沖過去。

正值飯點，店內坐滿了食客，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有吃燴面的，也有喝羊肉湯的。還有像我們這樣的閑人，點幾個涼菜，小菜配酒，縱情小酌幾杯。喝到二八拍，剛好達到暈乎乎的最佳境界，絕對是種享受。

恰在此時，熱氣騰騰的羊肉湯端上了桌。為了壓住上翻的酒勁，我吸吸溜溜就饕餮鬼似的喝上了。喝到一半，才想起忘把羊肉湯拍下來。

我們三個當中，老蔣最斯文。我和老欒都快見了碗底，他才喝了小半碗，于是我對著他的碗拍了兩張。老蔣說稠的已經撈完了，剩下稀湯寡水拍出來不好看，要不你去跟老板商量商量，去后廚把做羊肉湯的整個過程拍下來，想必更能吸引人。

下圖：剛出鍋，顧客準備拎走的羊肉湯。

老板是個開明帥氣的小伙子，我把意思簡要一表達，他立馬應允了。

一走進干凈整潔的廚房，濃烈的香味撲面而來。我一邊拍照，一邊聽老板介紹。他用勺子攪著翻著滾頭的乳白色的肉湯說，這鍋湯是用羊骨架，配以八角、花椒、山楂干、丁香等近二十種香料一起熬制而成，備用。

有顧客點羊肉湯了，老師兒開大火，等鍋熱油熱，倒入姜蔥爆香出味，然后加入生羊肉片爆炒，炒八成熟，舀入羊肉湯熗鍋，加鹽，加胡椒粉。起鍋盛進碗里，撒上蔥花、芫荽，一碗色香味俱佳的羊肉湯就算做好了。

下圖：煮好的肉湯。

酒足飯飽，準備離開時，一直安靜地坐于一隅的老板母親，突然起身把我們送到飯店外面。原來，老蔣、老欒以前經常來這里吃，她看著掛面熟，專門起身送送。老欒提到的幾個老同事，老板母親都認識，說前幾天老高才來過，尋找以往的記憶。

下圖：香氣氤氳的肉湯。

出于好奇，我問老板母親丈地有多少家飯店，她思忖片刻，說起碼有三四十家。我接著問，路上我大眼掃了一下，不少飯店的名字都帶著伊斯蘭味，諸如清香閣、清雅閣、望月齋、靜心齋、豫清齋等，再就是姚記羊肉湯、馬家飯店、民族飯店等。為啥你們的飯店起了個小柳樹，聽上去怪別致的。

老板母親說她家掌柜姓沙，30多年前就在公路邊開飯店，店名當時就叫伊斯蘭飯店。后來路兩邊的飯店越開越多，南來北往的顧客為了準確記住她家飯店的位置，見路邊栽了一棵碗口粗的柳樹，便“小柳樹小柳樹”地叫開了。她家掌柜過世后，不少回頭客非要來這兒吃飯，又苦于找不到地方，兒子干脆把飯店名字改成了小柳樹。

經老板母親這么一說，讓我想起電視片《舌尖上的中國》，其中有一集就叫“味蕾的誘惑”。回頭客應該就是“味蕾的誘惑”這一集忠實的擁躉者和實踐者。

隨后，我和老蔣他倆分手，他們走清潩河河堤回許昌，我進丈地村閑逛。

順著小柳樹南邊的胡同，往東沒走多遠，路北是個小廣場，廣場北端有三間老瓦房，門洞開，看樣子是座香火不旺的小廟。家住旁邊的李金山正好途經這里，我急忙截住他，問他房子的用途。李金山告訴我，房子是三官廟的大殿。早先，三官廟可大，因年久失修塌了，現在這座房子是后來蓋的。

據李金山說，三官廟的東北角是丈地寨的北寨門，寨門外是清潩河故河道。廟后面的大水坑，是目前僅存的一截故河道遺址。清潩河自祿馬下來后，到這兒拐向西南。聽老輩人講，丈地寨南北長三里，東西寬一里。寨河里的水，也是用的清潩河里的水。

當我問起丈地村名字的由來時，一旁站的趙福民補充說：三國時候，一群丈量土地的官兵，走到這里正好天黑，于是在此安營扎寨，遂取名丈地。后來，曹操想在這兒扎宿（老鄉讀音xiu）地（宿地，老鄉解釋為監獄），由于缺三丈，這才把宿地扎到了三十里地開外的許昌（這里可把宿地理解為營地）。之所以要死咬這個數，是因為只有扎夠這個數，宿在里面的人聽不到外面的人歡馬叫聲，才不會起急（這里可把宿地理解為監獄）。

下圖：三官廟東面即北寨門位置。

問過老清真寺的位置，我順著北大街邊騎邊找，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清真寺像是處于無人管理狀態，不但大門敞開，而且門樓底下堆滿了穢物，著實令人惡心。我用木棍挑開蛛網進入院子，齊房高的枸樹苗、楝樹苗擠擠扛扛占據了這里。透過林隙，能看到三間堂屋，三間西屋。

下圖：老清真寺大門。

堂屋門口檐廊下，靠了兩通石碑。東邊那通為丈地清真寺趙玉備再任寺管委會阿訇，重建北講堂出乜（mie）帖（乜帖，伊斯蘭語，意為心愿、意圖）名單，勒碑時間一九九五年農歷七月初十日。西邊那通為丈地劉橋村人馬德州一家，捐建清真寺榮譽碑，勒碑時間一九九六年農歷七月卄（nian，意思二十）一日。

西屋是禮拜堂。禮拜堂前墻上嵌砌了一通石碑，內容為《禁止同教不準接血出售碑記》。

下圖：藏在樹叢中的禮拜堂。

因半截埋于臺階下，或因水濺風化的緣故，只能看清碑文上半部內容，抄錄下來自然時斷時續：

蓋飲食為養命之源，擇食亦求生之道，源不濟則養命無所，由……心研究也，況吾教性本清真，素重體育，一行一動之遵天經……血之一物，既不能養人之皮肉，又不能健人之筋骨，其性……無經不性疊自食，且亦不準轉售他食，移害于人。且愛世之慈心，至親物也……之穆民即歸后，必貽潔凈之身軀，孰意近來此旨……以重教條而棄衛生也，幸有呂恭甫阿訇衛設教許昌縣北丈地街，首倡斯舉…….首事到寺，公同討論僉（qian，意為眾人、大家）方禁血，一道既符，天經又益衛生，自應舉行，何敢……準接賣，恐后無據，勒諸瑱，珉以垂久遠，而昭煙戒，是為序。自治研究所畢業回教俱進會副會長沙建選撰文高等小學校畢業生馬國珍書丹中華民國肆年歲次乙卯……

下圖：嵌砌在墻上的《禁止同教不準接血出售碑記》。

盡管碑記內容我抄錄的不完整，斷句斷得也不一定對，但從有限的文字中不難看出，撰文者文字功底深厚，書丹者書法藝術精湛。如果這通碑和廢棄的老清真寺一樣，不妥善加以保護，必將是丈地穆斯林文化的一大損失。

從老清真寺出來，往南走不多遠，見路東一空地上坐了七八個老頭，有一門心思打麻將的，有觀敵瞭陣在一邊參謀的，還有前三皇后五帝扯閑誑的。

下圖：麻將攤。

我扎好車子，趨上前去，先與扯閑誑的李根水老人搭上話。據老人介紹，丈地村分南北兩個大隊，十三個村民小組，近五千口人，五十多個姓氏。過去的東街上，一個大門一個姓。姓氏越雜，就不會出現向誰不向誰的問題，容易接納外人。自古以來，丈地人可好相處。說話間，他指著北面的打麻將者，說他就是北面祿馬的，見天跑來打牌，攆都攆不走。

一句俏皮話，一下打開了老人們的話匣子。

有老人說，從前的丈地寨四門八廟，東門里面是火神廟，外面是三仙桃；西門有天爺廟、馬王廟、祖師廟；南門有土地廟、南大寺；北門有三官廟。另有老人補充說，北門外還有松樹廟呢，加上那座應該是四門九廟才對。旁邊馬上有人反駁說，松樹廟在祿馬地頭上，不能算咱丈地的。

下圖：右邊為李根水老人。

等他人爭論完畢，李根水老人慢悠悠繼續說道，30多年前的107，許昌到長葛之間丈地這段胳膊肘彎最多。它從南寨門進來，走到小十字街西拐，到天爺廟后再北拐，上到西街又西拐，出了西寨門，才上現在的正路。

我問他去新清真寺、南大寺怎么走？老人告訴我，要去新清真寺，朝南走到大十字街往西拐，上107后往北拐，走個幾百米路東就是。要去南大寺，順著南北大街朝南一直走到頭，路東就是。我略作權衡，決定先去新清真寺。

新清真寺大門口的對聯是：

進此門求知尊拜

出此門止惡揚善

下圖：丈地新清真寺。

門口路南，立了三通石碑，其中一通為《丈地清真寺落成紀念碑》。碑文如下：

奉普慈特慈安拉之名多少事從來急，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二十世紀末，真主的賞賜，黨和政府的關心，教友們的支持，多斯弟的共同努力，感謝真主，我坊穆民們盼望已久的新清真寺終于落成了。為銘記建寺的艱辛，二00一年十月十八日，后人不忘前人之師，特刻此碑，亙古長存，以示后人。

公元二000年三月份因村鎮規劃，原清真寺大門及水房都需拆掉，寺內禮拜殿狹小陳舊，不能適應教民的活動，經村委會研究決定，報請上級主管部門批準，另規劃新地一處。新清真寺位于一0七國道路東，冷凍廠南鄰。朝拜寺于二000年七月十七日奠基，七月二十八日正式動工。主殿工程分上下兩層結構，建筑面積六百一十二平方米，殿前一百八十平方米陽臺，殿頂雙塔雙包一班克亭，使大殿顯得寬敞明亮，宏偉高大。寺內又建設了男女水房各三間，水井一眼，鍋爐一套，洗浴設備齊全，滿足了我坊穆民的心愿。

在建寺過程中，支部書記馬法勛，村長沙軍，支委胡彥春、呂子強、郭付春，村委何明安、馬振西、張子棟、楊根央、楊坤（不認識這個字，此字左邊為舌字旁，右邊為隹字）等同志都給了大力的支持，還有伊斯蘭教的忠誠信徒。白寨村的孫軍安多斯弟，為我坊建寺舍己為人，助人為樂，多方籌集資金，為建寺出謀劃策，關懷備至。白寨村的黃宏彬多斯弟為我坊建寺不惜辛苦，認真負責，技標指導，選購原料，自始至終。他們的奉獻精神使我坊穆民世代不忘。

新寺建設歷時一年有余，我坊的建寺主管，寺管委會名譽主任張銀坡，主任沙明乾，付主任楊坤祥，會計劉根乾，委員楊德恒、劉根喜、楊水文、馬東嶺、楊書林、馬清太等多斯弟，一年多不要分文報酬，四方籌集資金，不怕熱饑冷嘲，不怕酷暑嚴寒，堅守工地。幾個人團結一致，克服重重困難，終于把新寺建成。新寺的建成非一人之功，它是我坊穆斯林同胞和其它坊教友和漢族朋友共同相助的結果，尤其是白寨村的教友大力支持，使我們沒齒難忘，永記心懷。愿真主賞賜他們平安幸福。為了表彰我坊多斯弟的心意，特把建寺集資款項刻碑留念。

丈地清真寺管委會撰文沙明乾書丹鐵筆鄭衛東

下圖：右側為《丈地清真寺落成紀念碑》。

如果將老清真寺里的《禁止同教不準接血出售碑記》與新清真寺里的《丈地清真寺落成紀念碑》放在一起比較，新碑文似乎比老碑文文采稍遜些。

多虧視力好，寫在朝真殿十多米高墻柱上的對聯還能看清楚：

人倫五典孝敬為百行之先

天道五功認主乃萬喜之首

清本無污禮拜當洗心滌慮

觀象認主豈因俗事誤真功

真而不偽義理應虔誠無欺

借假修真其為今世失后世

三副對聯全是教人棄惡從善的。

下圖：朝真殿。

丈地游的最后一站是南大寺。南大寺又名洪山寺，現重建有山門和大雄寶殿。

下圖：洪山寺山門。

山門外的對聯是：

功德壯嚴歷千劫不古

身心圓妙偕萬物同春

上聯中的“壯嚴”二字，我感覺應為“莊嚴”。這里的“壯”與“莊”是通假字，還是筆下誤寫成了別字，一時間讓我也有些吃不準。

山門外倒著兩通殘碑，西墻外的樹底下倒著至少五六通殘碑。山門外兩通殘碑中的一通為大清乾隆叁拾叁年所立，中間部分碑文依稀可讀：“而退魁，請紀其事之始末，予因即從所言，俾刻于石，是役也。皆謀悉為夙夜后事也，蓋興有勞馬，故得書云。”由于碑記內容太少，因此看不出個所以然。

下圖：殘碑上的字依稀可辨。

或許來的時候不對，寺內寺外沒見到一個老鄉，頓時興味索然，決計就此結束丈地之行。

下圖：山門外的殘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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