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人其實對春英一家也沒啥不喜歡的,不過是山里人閑來無聊,故意找個磕牙的事情來打發無聊的時光。現在春英嫁人了,日子越過越紅火,大伙心里羨慕,看待的眼光也就不一樣了。而且于山買了毛驢,撂下了讓大家隨便用的話,這就更得人心了。山村里總有些人家沒有牲口,有時候辦事必須用牲口時,還得借用別人家的,眼下于山如此慷慨大方,他們更是增加了許多好感。
春英此時正和村里的人嘮閑話,順便說起了山下集市的見聞,說得大家一個個端著飯碗忘了吃。正樂呵著呢,來福的媳婦正好也從胡同出來,見到這一團說笑,也走過來湊熱鬧。
大家見來福媳婦過來,知道春英和來福之前的尷尬事,面上都有些不自在,不過來福媳婦倒很大方,又是贊揚春英日子過得好,又是夸獎于山有力氣,幫了她家男人等等,春英聽后沒有言語,只能含笑以對。
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春英和于山這才回到家,隨便做了點東西吃了。于山撿來干草喂了驢,春英也趕緊用糠拌了點兒野菜喂雞。眼下春英養的這窩雞早已離開了木箱子,開始滿院子亂跑了。這十幾只雞中,有一只頭頂漸漸地長出紅色雞冠來,春英認出這是一只公雞,其它的都是母雞。這只紅雞冠公雞喜歡昂首挺胸地帶著它這群母雞漫山亂逛,在草叢里找些蟲子啥的吃,每天吃得五飽六飽的。不過春英為了它們快快長大下蛋,每天還是會喂它們一些東西的。
于山的大木桶很快做好了,每當想起這個,春英就會臉紅。木桶做好后,于山就不再去外面洗澡了。于是兩個人晚上就在一個大木桶里洗澡,你幫我洗我幫你洗的,洗了幾次以后,春英也不像第一次那樣害羞了。慢慢放開來后,春英幫于山搓背洗身子也成了常有的事,偶爾兩個人正洗著,互相觸碰到對方的身子,就抱住親熱一頓,很快就親到炕上去了,弄得涼席上都是水漬……
日子就這樣悠閑的過著,除了偶爾想起山下集市聽來的外面打仗傳聞,春英也就沒啥憂慮了。于山又在自家茅屋旁邊搭了一個簡易的棚子,毛驢就養在這里了。春英經常喂驢,漸漸地就和這只毛驢熟絡起來,于是時常騎著毛驢出去,偶爾也借給別家用,當然用的最多的還是春英娘家。春英娘現在脾氣變好了許多,說話總是和言順語的,和村里人的關系也好起來了。有時候村里人誰家要用春英家毛驢,就通過春英娘來說,春英娘臉上就光彩起來,腰板都慢慢挺直了。春英娘時常私下和春英說:“這次可算是托了你的福,找了個這樣的好女婿。”
一連下了兩場夏雨,春英家茅屋因為新蓋的倒是沒咋樣,反倒是春英娘家的舊屋依然漏雨漏得厲害,于山見到這番情景,干脆提議幫春英娘家修補了房屋。如今于山在村子里也有了好人緣,很多人聽他說要給丈母娘家補屋頂,都過來幫忙,陳墩子陳紅雨來了,老胡和陳家老二也來了。人多,活也就干得快,不到一天功夫,春英娘家的屋頂就修補好了。春英娘歡喜得直擦眼淚,高興地說:“這么多年的毛病了,今兒個總算修好了。”旁邊老胡也跟著打趣說:“你是修了多少年的福啊,得了這么一個好女婿,又是出錢又是出力的。”春英娘紅著眼睛笑了,連聲說好。
春英養的雞很快開始下蛋了,她每天都能撿兩個雞蛋,她把雞蛋小心地收進柳筐里,等著哪天攢多了去集市上賣。
于山在一次打獵的時候,帶回來兩只活蹦亂跳的小野兔,春英覺得好玩,就干脆沒殺,直接留下來自己養著。小小的院子里,野兔、小雞和毛驢子都有了,真的越來越像個家了。
眼下,春英還是在忙碌她的草藥、蘑菇和木耳之類的,她時不時地讓于山牽著她的手去山里晃蕩,采這采那的,蹦蹦跳跳,笑得如同山林里一個無拘無束的百靈鳥。
這一次,春英正低頭采山貨呢,于山在旁邊背著獵槍,時不時動手打點撞到身邊的現成活物。忽然,春英耳邊傳來清脆的哨子聲,抬頭一看,見于山拿著折下來的柳條,撿最嫩的那段去掉里面的芯,只剩下一段柳樹皮,放到嘴里烏啦烏啦地吹呢。
春英“噗嗤”笑起來了:“我當是啥呢,原來是柳哨啊,小時候經常弄這個給春生玩兒,這幾年大了就沒興致了。”
于山把口中的柳哨遞給春英,說:“你吹吹。”
春英覺得好玩,接過來放到唇間吹起來,這柳哨剪得枝條細,吹起來是高亢的哨子聲。于山又拿起另一個哨子吹起來,他那個是粗柳條做的,吹起來是比較粗獷的聲音。
于山認真地說:“你拿著那個,我拿著這個,我們都在林子里轉悠,但山里樹多枝茂,萬一我們找不到對方的時候就吹哨子,這樣就能順著聲音找到了。”
春英笑著點點頭說:“這個主意好,我想找你的時候就吹哨子,這樣你就能趕緊過來找我。”
兩人說好后各自走開,春英對于山卻時不時起了玩弄之心,采蘑菇的時候,故意吹一聲哨子,然后趕緊躲到大樹后面,等著于山過來找她。
于山跑起來非常的快,比山里的野兔子都要快,他仿佛大步一邁,人就飛一般地跑到了春英身旁,可是他一看這邊沒有春英,先是一愣,隨即便溢出笑來,故意自言自語地說:“這是咋回事呢,我的媳婦在哪呢?是不是回家了,我還是趕緊回家去看看吧。”說著就要邁步往回走。
春英一聽這話馬上急了,趕緊自個兒從大樹后面蹦出來喊叫:“我在這里呢!”
順心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炎炎夏日過去了,涼風吹起,樹葉飄落,秋天馬上就要來了。
春英照常在晚上數數自己的銅錢,然后小心地裝進手縫的布袋里,掰著手指頭算計明年春季蓋新房要多少花用,這些錢到底夠不夠用。
每當這時候,于山總是躺在炕上叼著狗尾巴草笑她,春英開始還不好意思,后來漸漸的也不在意了,就拿小拳頭捶打他,捶著打著就鬧到炕上去打滾了,滾到最后被欺負的那個人還是她,有時候被他弄得連握拳的力氣都沒有了。
本來日子這么過下去也是很和美的,可是天不遂人愿,這一天來福的兄弟,忽然挨家挨戶召集大伙到街上,說是他爹有事要對大家說。
春英和于山一起到了街上,這才發現全村的人都在了,春英娘領著春生也在里面,看起來很是不安。春英娘見到春英小兩口過來,趕緊往這邊走過來。
此時周圍熙熙攘攘的,大家議論紛紛。來福的爹,也就是他們榆樹村的村長陳敬祖正站在一個土堆上對著大家喊:“都靜一下,聽我說話。”
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還算聽話,村長這么喊話,他們也都靜下來了。
村長陳敬祖說:“各位,這幾年風調雨順,再加上官府免了咱們的賦稅,每家每戶日子都是越來越好了。可是如今天下又不太平了,大家也都知道了吧。我昨兒個去鎮上,得到消息說,咱們榆樹村的每個人都要出一份人丁稅,每個人都不能少。”
村民們聽到這話,面上都有些不好看,你看我我看你的,個中就有陳家老二大聲問:“每個人要出多少,直接給我們個話吧。”他話剛說完,就被他爹狠狠地白了一眼,啐道:“這里有村長,更有你爹,你插啥話,輪得到你問嗎?”
可是陳家老二此話一出,別的村民也紛紛追問:“到底要出多少,多了我們也沒有啊。”
陳敬祖干咳了一聲,面上也有些為難的樣子:“按人頭來,每個人無論大小,一律三十塊。”
他這話一出,下面的人幾乎都炸開了鍋,有的不敢置信,有的抱怨,說一下子這么多,誰家有這么多錢呢。有的人家光孩子就好幾個,聽到這個數目紛紛掰著手指頭算,算出來的結果是令人咋舌,于是臉上都沮喪起來。
陳敬祖見此,也只能硬著頭皮又喊話:“沒錢也可以,家里出一個壯丁,可以頂六十塊,這是官府明理才給咱們自行選擇,各位可以考慮,到底是出錢還是出人。”
下面老胡“呸”了一聲,罵道:“官府明理個屁,你除了會說這個還會啥,憑啥軍閥打仗要咱們出錢?說守住地盤?誰當大官關老子啥事,老子就想自己種地自己打獵!”
陳敬祖一聽脖子都粗了,吼道:“這也就是在這個窮鄉僻壤里,要是在外面,你說這句話就直接把你當豬殺了!”
老胡一向性子倔,誰都不怕的那種人,聽到這話反而吼的更厲害了。
“老子殺豬無數,就算以后被人當豬殺了也認!可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別人一看這兩人要吵起來,趕緊上前勸架,紛紛說有事可以商量。陳敬祖雖然好歹是個官,可這窮鄉僻壤的也沒有太多油水,他性子又有些欺軟怕硬,知道老胡平時就是個倔強脾氣,弄不好拿刀砍人也是有可能的。他想到這里,也就順著大家給的臺階往下走,不再說啥了。
陳墩子溜到于山身旁,壓低了他粗粗的嗓子問:“于山兄弟,外面真的打仗了,這出一次錢也就算了,以后要是各種稅賦都像以前一樣壓過來,我們日子沒法過了呀。”
于山看看站在土堆上面的村長,蹙著眉說:“看看以后形勢再說吧。”
不管村民們咋樣抱怨,村長既然都這么說了,也只能各自散了,回去和媳婦老媽商量對策。回去的路上,春英小心地看著于山,她記掛著于山以前無意中說過的話,總覺得也許哪天他可能就離開了。
于山看到春英不安地望過來的眼神,一下子笑了:“咋了,又在亂想?”
春英伸手牽起他的大手說:“這幾天去山下集市,也聽有人談起打仗的事,讓人心里很不踏實呢。”
于山握著春英的手,柔聲的安慰說:“別怕,再咋著也不會打到這里來的。”
春英點了點頭說:“我知道,只是這眼下……”
于山將春英拉過來,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說:“每個人三十塊,我們掏了就行了。”
春英“嗯”了一聲說:“也只能這樣了。”
于山似乎想起啥事,又說:“對了,你回頭去你的娘家看看,你娘要交六十的,你看看她手頭夠嗎,不夠的話咱給她添點。”
春英心里雖然忐忑,但聽于山這么一說,知道他是體貼自己的娘,于是沖他笑了笑,感激地說:“知道啦,我這就去看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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