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英在黑燈瞎火中一古腦地往前跑,心里下定決心就是拼了命也要把毛驢找回來。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跑著,一不留神,一下子撞到了一個東西上。
春英摸了摸被撞得生疼發酸的鼻子,抬頭看了一眼擋住自己去路的東西。
那不是樹,也不是墻,是一個人。
就著月光,春英看出那個人是個男的,但是年紀并不大,估計和自己差不多,臉孔還有些稚嫩,此時正驚訝地看著自己。
春英想起毛驢的事,又想起自己摔倒的事,于是憤憤地爬起來,上前一把抓住這個人的袖子,大聲地說:“你還我的毛驢子!”
這個少男詫異地低頭看著春英,嫌棄地甩了甩袖子說:“啥毛驢子啊,放開我!”
春英不放,緊緊抓住他的袖子,怒喝著說:“都怪你,害得我以為是壞人來了,弄得現在毛驢都沒了!”春英出來這么長時間了,多少也會看出好賴人的,面前這個人一臉的稚嫩,一看就不是啥窮兇極惡的歹人,再加上丟了毛驢心疼氣怒,所以她才敢這樣大聲質問。
少男見春英灰頭土臉的樣子,又鼻涕眼淚地拉著自己,厭惡地抬起腿來就是一腳。
“你這個小叫花子,實在是莫名其妙,滾開!”
春英沒有防備,被他抬腿一腳正好踢到腰上,頓時感到腰部一陣劇痛,整個人徹底摔倒在地上了。不過春英早就抱著豁出去的想法了,一只手拽住少男的衣袖愣是沒有放開。
少男衣袖很結實,再加上他抬腳之際身子本來就不穩,被摔倒的春英這么一帶,也隨即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了。
春英猝不及防的倒在地上,加上腰際被踢得疼痛難忍,忽然又有這么一個重物壓過來,更是雪上加霜,真有痛不欲生的感覺。
春英使勁地拍打著少男,帶著哭腔喊道:“你這個壞人,真是壞死了!”
少男眼下也是氣急敗壞了,手拄在春英的身上就要起身,邊起身邊罵道:“今天真是倒霉透了,莫名其妙,晦氣!”
少男的手在起身間,正好拄在了春英的胸前。春英哇啦一聲大叫,拍打著他那只可惡的手叫喊起來。
“你滾開,別碰我,你這個壞蛋!”
少男也是一驚,低頭詫異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春英躺倒在地上突顯出的胸部,終于恍然大悟了。
“你是女人?”
春英狠狠地瞪著他,兩手拼命地撲打著。
少男一看春英這個樣子,頓時明白過來了。原來這個黑乎乎的臭小子是個女的,他頓時像被燙到一樣從春英身上跳起來,口里叫著:“你咋不早說呢!”
春英此時已經心灰意冷,想著自己如今丟了毛驢不說,還被這個男人占了便宜,這下子可咋有臉去見于山啊。她越想越難受,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邊哭邊啜泣著說:“我可咋辦呀……”
少男狼狽地站起來,使勁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像是要擺脫啥似的擦了擦自己的手,無奈地看著地上這個實在看不出是女人的女人,嘆口氣說:“你先起來行不行啊,這樣子被別人看到的話,像啥話啊!”
春英想想也是,自己躺在地上實在不像樣子,于是她抹著眼淚站了起來,站起來的時候,手還沒忘摸摸自己緊貼在懷里的錢袋子。當她確定錢袋還在的時候,心里暗自輕松了一些。
少男就著月光,上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春英,見她蓬頭垢面,衣衫破舊,戴著一個不知道哪里撿來的破帽子,整個就是一副叫花子的模樣。
“你到底是啥人,你一個女人家咋會獨身一人在這里?還弄成這副鬼樣子?”少男一臉的疑惑。
春英擦了擦眼淚,哼了一聲說:“關你啥事,你賠我毛驢子!”
少男頭疼地摸了摸腦袋說:“我見都沒見過你的驢,這關我啥事!”
春英此時也慢慢地冷靜下來,她知道自己拽住這個少男要毛驢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毛驢受驚雖說可能和他有點關系,可自己也不能全賴在人家身上啊。
春英想通了這個理,只好垂頭喪氣地蹲下身子,重新撿起自己摔在地上的包袱,打了個結背起來,扭頭往樹林外面走去。
春英想到懷里的錢還在,心里欣慰了不少。雖說毛驢跑了,可自己還有一雙腳,反正這里離省城也就七八天的路程了,憑借這雙腳,自己也能走到地方。
少男見春英背起包袱就要走開,急忙過來拉住她說:“你先別走啊,你倒是說清楚啊。”
春英不悅地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說清楚啥啊?說清楚我的毛驢是咋被你的動靜嚇跑的嗎?”
少男被她一噎,不快地說:“喂,我可是從來不欠別人的啊!要是我害得你的毛驢受驚逃跑了,我還你一個新的就是了!”
春英哼了一聲說:“新的又能咋樣?反正不是我原來那頭毛驢了,我就是想要原來的那頭毛驢。”
少男立時拉下臉來了,語氣也不好起來。
“這林子里整個黑乎乎的,我哪里知道你的毛驢跑到哪里去了!”
春英無奈地說:“我也不想讓你賠啥新的了,我自己走路還不行嗎?”說著又要轉身往外走。
少男連忙拉住春英的衣袖說:“我說過的,我從來不欠別人的人情。現在雖說不能幫你找回毛驢,但在其他地方幫你一把也是可以的,你倒可以說說這是要去哪里,我看看有啥可以幫到你的。”
春英回過頭,借著月光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見他稚嫩清秀的臉龐上寫著滿滿的真誠,嘆息了一聲說:“我看你也不是壞人,你既然不是壞人,那我也沒有硬賴著你的道理。我現在是要去省城想辦法見將官的,你是沒法幫我的。”
那個人聽了這話,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春英說:“見將官?你?”
春英點點頭說:“是啊,我要去省城見將官。”
少男撫了撫額頭,搖著頭問:“你要見將官做什么?”
春英認真地解釋說:“我也不是非要見將官,我只是想找到認識將官的一個人,他叫魯景安。”
少男的眼睛又瞪大了幾分,結巴著問:“你,你找他要做什么?你是他什么人?”
春英找魯景安,就是要打探自己男人的下落,可她話到嘴邊,忽然想起自己眼下的裝扮,心想還是不要說破的好,于是她含糊不清地說:“我不是他啥人,也只見過他一面。眼下找他,是向他打聽一件事。”
少男啄磨了一番春英的話,終于明白了:“你要找魯景安去打聽什么事,所以你要去省城找將官,因為你覺得見到將官就能找到魯景安了?”
春英點點頭,補充說:“沒錯。其實我也不見得能找到將官,但只要到了省城,那里就是將官的地盤了,找魯景安應該不難吧。我知道魯景安是認識將官的。”
少男想了一會兒,忽然笑了,拍著大腿說:“哎呦,你也真夠笨的,幸虧你遇到我,不然這次可就白跑一趟了!”
春英見他這么說,連忙問道:“你這是啥意思?莫不說你知道魯景安在哪里?”
少男神秘的說:“雖然不見得認識,但大概還是知道的。他是當今的一個將領,現在帶著部隊駐扎在黑山呢,你這么冒失的跑到省城,肯定會撲個空!”
春英聽到這話,眼前一亮:“你既然知道魯景安,那你知道――”她咽了下口水,緊張地問:“你知道一個叫于山的不?”
少男看了眼春英,點點頭說:“肯定知道的,于山也在黑山。”
春英一聽,激動得馬上不行了,上前抓住少男的衣袖,大聲問:“黑山在哪里?”
少男低頭小心地看著被春英抓住的衣裳:“喂,于山又是你什么人,犯不著這么激動吧?”
春英知道自己失態了,連忙放開他的衣袖,沖他歉意地笑了下說:“你快告訴我啊,黑山在哪里?”
少男看了一眼春英,目光中帶著很多思索,他慢慢地摸著下巴說:“我正好要去黑山,你既然要去,我倒可以帶著你一起過去。”
春英聽了驚喜萬分地說:“真是太好了,那我和你一起去好了!你啥時候動身,馬上去嗎?”
少男沒好氣地瞥了春英一眼:“馬上?得了吧,被你這么一攪和,我的行蹤全部暴露了,咱還是先在這里躲躲再說吧!”
此時天還沒亮,春英干脆和少男坐在樹下一起等著亮天。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春英這才知道少男姓趙,和春英同齡。
他很干脆地說:“我叫少良,你就直接叫我這個就行了。”
少良和春英果然是同歲,兩個人再細說,竟然還是同一個月出生的,于是相互之間立時覺得親近了不少。
少良很有主見,先是嫌棄地把春英的衣著品評了一番,接著又揶揄春英太臟,看起來又傻又呆。春英瞅了瞅他身上的衣著,知道那都是好料子,于是對他嫌棄的話也只能隨便聽著了。
兩個人一直坐在那里等到天亮,這才起身開始出去。經過前面一個小鎮的時候,少良買了兩匹馬,自己留一匹大的,給春英一匹矮小的。春英那匹馬雖然矮小一些,可對于春英來說依然很高大。春英上不去馬背,只能使勁地往上爬。少良看不下去,走過來扶她上去,邊扶邊嫌棄地說:“你真是臟死了!”
扶完了春英,少良掏出帕子用力地擦了擦手。
春英毫不在意這些,只管騎在馬背上。這馬非常乖順,騎在上面的滋味還挺舒服。春英雖然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小毛驢,可這附近白茫茫的,毛驢估計是找不到了,也只能盼著它能被個好人家收養去。春英想著眼下總算有了于山確切的消息,到了黑山就能見到他了,心里更加樂滋滋的了。
春英跟著少良走了幾天,發現少良實在有些古怪,一路上專挑小路走不說,白天還從來不住店,只在外面野宿,春英無奈,只能偷空在途經的鎮子上買了個小被子,整天跟在他后面抱著。
春英有時忍不住抱怨幾句,少良聽了,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說:“你看你這臟兮兮的樣子,去城里住店還不把人嚇跑了?別人還以為我們是土匪呢!”
春英縮縮脖子,覺得少良說得沒啥道理,自己以前就這個樣子住店,從來沒有把人嚇跑過啊。春英不敢反駁,她看出少良雖然臉上兇巴巴的,可卻是個好人,他這樣做,一定是故意隱瞞什么,這里面一定有啥不為人知的秘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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