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文無關,僅為好看
正說話時,給我們上過中醫內科課的周醫生來了。他瞪了我們一眼,語氣嚴肅的低聲喝道:“小李她父親生氣了,說你們誘惑他家姑娘。”
這是有故事的人發表的第899個作品
記憶中一座祠堂改做的教室,有長凳橫陳其間。那天我去得較晚,教室的前排人已坐滿,我便揀教室的后排落座。因為是參加培訓的第一堂課,大家都顯得比較拘謹;區醫院的王醫生正低了頭翻看教案。
距上課還有六七分鐘,大家都靜靜地等他說話。乘此間隙,我拿前排的男男女女看了一遍,沒感覺有什么特別之處。
那天王醫生講臨床診斷。聽課的赤腳醫生,都是前些年從大隊抽調出來的農民,參加區級規模的正統培訓,還是第一次。王醫生講得深入淺出,大家也聽得聚精會神。
便在此時,進來一位姑娘,素色黑衣,面容清秀,膚色白皙,一看就不像個農民。大家的眼光立刻偏移黑板,齊刷刷的轉過頭去。
無人說話,但注意力卻已轉移到姑娘身上。
惟王醫生語調如常,那姑娘也處處從容。她像串門的熟客,一來便去黑板旁邊的凳子落座。這種與眾不同的坐法,使所有聽課者立刻看出了她的特殊。她聽課時,總那么側著身子,令教室后面的所有男性,都能看到她清秀的面容。
從此,無論誰來上課,黑板旁邊的座位,便成了一道悅目的風景。
后來知道,女孩姓李,父親是稅務所所長。論身份,屬城鎮戶口,難怪不像鄉下人了。但按當時政策,她又必須下鄉插隊落戶,和同時代數百萬城市學生一樣,成為種地的農民,只是習慣上稱其為“下鄉知青”罷了。考慮到這種必須接受的處境,她的父親,便利用職務上的小小權力,讓她來區里組織的赤腳醫生培訓班學習,以便將來下鄉,能夠不去田間勞動。那次區里分兩期輪訓赤腳醫生,她第一期就來了。我們屬第二期,一開課,她又再次跑來旁聽。
我不消說也感覺到了她的美艷,甚至就在她落座的那一刻,我還發生過這樣的疑問,她何以能夠坐在那樣的位置?后來下課,聽王醫生問她:“小李,這兩天怎么不到醫院來耍?”才知道她與王醫生很熟。但也僅此而已,并未想過,我之與她,還會生出別的什么牽連。
事實上,整個培訓期間,約莫一個月的光景,我和她并無接觸,也無任何對話。直到培訓結束,區里選留一批赤腳醫生學習女扎手術,我名列其中,彼此才算有了正面交往的機會。
和我同屬一個公社選留下來學習手術的,還有來自烏木莊的張大林。我們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拿別人的話說,叫城隍廟的鼓槌一對。區別在于,他已經結婚,有三個孩子。妻子是冠英場楊家的女子,人很秀麗。兩口子配對一站,全不像農村夫妻,其行為做派也帶幾分城里人模樣。
當時全區一百多名赤腳醫生,惟獨我是城里下鄉的知青。這種身份帶來的后果,是別人總覺得和我有些距離;而我與別人也不能完全融入。偏我和張大林投契,兩人說話聊天,并不感覺生分。
第一天見習手術,正忙碌,那姑娘來了。大家一點也不感覺意外。她因了她父親的關系,和醫院里的人泡得很熟。人又機靈,嘴也特甜,一來便院長、醫生的招呼,別人也“小李子、小李”的叫她。
手術結束,分配我和張大林清洗手術衣物。正拿了桶在井邊汲水,小李子來了,一臉的陽光燦爛。
“嗨,要不要我幫忙?”
“要要要。”張大林笑得也很生動。
她就真的挽起衣袖,露出玉筍似的手臂,拿了大盆里的衣物,唏唏嘩嘩的搓起來了。俗話講,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當天盡管天氣陰冷,六條手臂游動于刺骨的水中,依然洗得熱火朝天。
往尼龍繩上晾曬衣物時,張大林說:“小李子,你今天幫我們洗衣服,哪天我請你吃豆花。”
“就場上賣的豆花?”
“那算啥,哪比得上自家推的,是吃我老婆推的豆花。”
“你老婆?你結婚了?”
張大林長得濃眉大眼,英俊瀟灑,常讓女孩誤以為還沒結婚。但他人卻實在,豪爽,遇到這種場合,總是自豪地宣布:“我是早婚,三個孩子的爹了。”
那天他把這話又重復了一遍。小李子以為騙她,問我是否屬實。我說這人沒說假話,他最小的孩子,已經可以在曬場里打滾了。
收拾清洗用具時,小李子還嘀咕了一句:“沒看出來。”
第二天早晨,我和張大林還賴在床上,便聽到小李子在窗外招呼:“張醫生,起床了。”此后成為慣例,每天早晨,她都來輕扣窗欞,招呼我們起床。替我們打好漱口水,擠上牙膏,再去食堂端來洗臉水。待我們洗漱完畢,她已經買好早飯,送到寢室里來了。看著我們吃飯,笑嘻嘻的陪著我們聊天。
我們開始還感覺不好意思,后來習慣了,也就由著她去張羅。
再后來,大家越加熟悉。張大林也信守諾言,約小李子去他家品嘗豆花。同時邀請的,還有手術隊的兩位赤腳醫生。那天恰逢冠英的集日,一行五人遂先去冠英趕場。也不為購買什么,只圖感受一下熱鬧氣氛。回來時,便在張大林家吃手工磨制的豆花,味道果然甚佳。張大林的妻子人挺賢惠,忙上忙下的操弄,還特地做了一大盤涼拌白肉佐餐。怕三個孩子不懂規矩,到飯桌上來同客人搶菜,先就打發他們吃飽,再攆到外間田野瘋耍去了。待上桌時,大家這才察覺,心里頗感不安。張大林說:“小娃兒家,以后吃肉的機會多了。”
時隔不久,小李子邀請大家去她家玩耍。這才知道她并非安谷人,而是住在二十多里外的通江;母親是小學教師。我們去的那天,正好趕上區里開會,她母親不在家。小李子落得不受約束,自己下廚動手,招待我們吃了一頓豐盛的飯菜。
返回途中,我帶大家去了我妹妹家。因事前未打招呼,來不及準備,我妹妹便去買了些鍋盔,用自己腌制的大頭菜,做成樂山名小吃“大頭菜夾鍋盔”招待大家。妹妹家臨河而居,過去曾是茶樓,眺望檻外,綠野青山,江流脈脈。趁大家忘情于山水時,妹妹私下問我,那一襲素色黑衣的姑娘,是否和我在耍對象。我說:“沒有。”妹妹惋惜地說:“人很漂亮呢。”我自然知道小李子長得漂亮,但我與她,確實沒有更深的關系。
接下來,按不言而喻的規矩,是去另兩位赤腳醫生家做客。正待邀請時,小李子卻突然不辭而別。從此,不再有熟悉的聲音,在早晨的窗外提醒;也再無熟悉的身影,到寢室里來替我們打水買飯。開始時,我和張大林都感覺不很習慣,總覺得缺少了依賴。而存于心底的疑問,又不能公開打聽。她到底去了哪兒?又為何不同我們告別?
有天下午,張大林實在憋不住了,在走廊里自言自語:“這小李跑哪兒去了?”沒人理他,他就四處打聽。我琢磨事情有些蹊蹺,要他別再嚷嚷。他卻不以為然,還要拉我同他外出尋找。
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叫屈說:“沒有啊。”
“還說沒有,就指的你,迷得人家姑娘天天替你們打水買飯。”
想想真是天大的冤枉,又從何說起。小李每次來窗外叩問,喊的都是“張醫生,起床了”,與我何干?要說“特殊待遇”,我是星星跟著月亮轉——沾光呀。
晚上躺在床上,我還滿腹牢騷。張大林卻在那邊床上朗聲大笑:“我怎么就沒看出來?”
其實就是現在,我也沒看出來。不過那姑娘確實漂亮。處在當時的狀況,她父親怕她出事,過早戀愛,應該可以理解。
但也因了這個緣故,我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曉得她叫“小李子”。
責編: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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