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鷺湖姑娘素材/王三順
我其實是1963年出生的,但身份證上登記小了1歲,我只得晚一年退休,眼瞅著進入退休倒計時。
有的人退休心里會失落,但我恰恰相反,人生在世,奮斗了大半輩子,送走生我的、養大我生的,應該歇歇為自己而活了!
文人墨客低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但我奉行一句話:人生60剛開始!這不,老伴已經把孫子帶到上幼兒園了,接下來就該兒子兒媳他們自己管了,所以我們倆就開始著手安排退休生活。
老伴說:“帶我‘窮游’一圈吧,我們不開車,就坐綠皮車,吃不起鮑魚大蝦,咱就嘗嘗各地的風味小吃,住民宿……”
接著,老伴就開始在電腦上做出游計劃書。
而我卻對老伴說:“外面的風景再好,那也是短暫的,并不屬于我們,你以前不就說過嘛,就喜歡過田園生活?趁我們身體還行,回去把老屋裝修一下,種菜養雞,想孫子了開車回去一趟,也就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多瀟灑?”
老伴似笑非笑的看看我,道:“你確定真想回去?老話講:遠香近臭,像你哥他們那樣的為人……”
不等老伴把話說完,就被我打斷了,我不屑的撇撇嘴道:“那有什么!老了很多事情都想開了,過去那是窮造成的!”
可老伴還是讓我慎重考慮,畢竟這么多年,我在經濟上吃過大哥他們很多“虧”,回去裝修房那也是需要一筆錢的。
但我大男子主義比較嚴重,覺得裝修老房頂多15萬就能搞定,我住房公積金用不完,這點事還是能做得了主的。
于是,我趁清明小長假,跟老伴回去了一趟,當我說回來裝修老屋,準備退休回來養老時,大哥的一席話,我默默的打消了念頭。
故鄉啊,牽掛我的除了父母躺臥的那堆黃土,連兒時戲水的小溪都快干涸了,至于親情,一言難盡。我家兄妹4個,我上面2個哥哥、下面一個妹妹,父母都是出體力活土里刨食的莊稼人。
在生產隊的時候,我們家孩子多、勞力少,就靠父母掙工分養活全家人,因為我們幾個都是“飯裝子”,每到青黃不接的時候,家里連口糧都接不上。
父親愛面子,不愿做低三下四的事,每到這個時候就由我母親出面,東家一升米、西家幾碗面的借著吃,外婆家那時候日子也不富裕,幾個舅舅每家都是好幾個孩子。
所以,偶爾我跟我哥想去外婆家討頓飯吃,外婆大老遠見到我們第一個動作就是雙手一拍大腿,嘴里驚呼道:“媽吶,怎搞你們幾個又來啦?”
后來等我們長大后,總是跟外婆開玩笑說:“外婆,人家看到外孫子們來拍巴掌歡迎,您老人家拍大腿叫苦連天,真不像話!”
外婆只好嘆口氣,訕訕的回答道:“那不是實在沒辦法嘛,你們一來,你幾個舅媽氣的眼睛發藍,你們一頓扛兩大碗飯,米缸見底啦!”
其實也是,那時候都是一窮二白,也不能怪舅舅舅媽們小氣。
因為窮,我兩個哥哥只讀到小學畢業就輟學了,年齡小不算工分,就只能給生產隊放牛打口糧。
慢慢的,隨著兩個哥哥參加勞動了,我們家的條件就大大改善,我和妹妹比較幸運,一直讀到初中。
而我算是我們家最有出息的,中考那年我以全公社第二名的成績,被一所中師錄取,成了“端鐵飯碗”的人,妹妹初中畢業則回鄉務農。
那時候讀中師是免費的,所以那三年我沒花家里一分錢,甚至菜金錢還能節省幾塊呢。
父母那些年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大哥二哥身上,給他們蓋房、娶妻安家,幫著帶孫子、孫女。
而我同樣作為兒子,得到他們的關愛卻很少,父親的口頭禪就是:“老三不用管他,再不濟到月有工資拿。”
其實他老人家哪里知道,像我這么單槍匹馬無背景、無靠山的農村娃,要比別人投入更大的精力。
我分在鎮上當了兩年初中教師,覺得還是要拓寬知識面,于是想到脫產去師范大學進修。
當我回來把自己的想法對他們一說,父親倒是很贊成,但大哥埋怨我“不睡板單”(好高騖遠的意思),每個月拿工資還有什么不知足?
二哥那時候剛結婚不久,家里還欠點外債,所以他緊張的問道:“脫產是不是就沒工資可發啦?”
我知道,他那是擔心每年的種子化肥錢沒有著落,因為自打我拿工資后,這些錢差不多都指望我呢。
但我想深造的決心不變,后來在未婚妻的支持下,我自己權衡再三,只好報了函授班,把本科文憑拿了下來。
任何時候文憑都是前進路上的“敲門磚”,不久我調到縣城一所高中任教,與相戀多年的女朋友結婚了。
我結婚的時候父母只給我彈了兩床棉被,給了未過門的兒媳100塊錢見面禮,連在老家辦酒席錢還是我自己拿的。
后來我兒子出生,母親給縫了兩套棉襖棉褲、包了100塊錢的壓歲錢,完成了我人生的兩件大事。
對此,妻子不但沒有半點怨言,反而逢年過節都要給父母準備煙酒和點心。
在我兒子2歲多的時候,父親因病去世,我這個“上無片瓦、下無寸土”的兒子,除了給父親治病拿了大部分錢外,喪葬費也是跟兩個哥哥平攤。
父親去世后,妹妹婆家找好了,還沒出嫁。
為了讓妹妹在婆家有面子,兩個哥哥一人只給了兩床被子,我除了陪嫁一臺電視機,妻子還將妹妹接到城里,為她買了幾身衣服,還有整套的床上用品。
妹妹出嫁后,就剩母親一個人孤孤單單住在老屋,兩個哥哥孩子也大了,當然不會提出讓母親跟著他們一起過。
而我那時候一家三口只擠在兩間平房里生活,將母親接出去顯然力不從心。
俗話講:人是英雄、錢是膽,尤其是失去勞動能力的老人。為了母親老有所依,我決定每個月給母親一筆生活費,從每月20塊錢開始,到后來漲到每個月150,一直持續到母親83歲那年去世。
其實母親那些年用于自己身上花費很少,她牙齒上省、舌頭上刮,將有限的錢花在刀刃上,例如:過年給孩子們紅包,農忙給大哥二哥家買菜,甚至妹妹家有事,擔心哥嫂舍不得花錢,她都要暗暗貼補他們,要的就是到個場,讓妹妹在婆家有個面子。
所有這些我都知道,但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他們和睦相處,大面局上過的去就行。
母親在過80歲生日那年,當著全家老少的面,說:“人到任何時候都要有個根,別看三順現在在外工作走不開,將來上歲數了,說不定還是回農村好,”
母親說到這,對大哥二哥他們說道:“你們兩家如今都住著二層樓,三順這么多年為家里沒少花錢,我走后,這三間老房就留給三順吧,否則覺得太對不起他了!”
我當時聽著不以為然,只覺得是母親生怕我回來沒地方住。
倒是大哥笑笑說:“您老人家就是瞎操心!三順這農村還沒待夠嘛!他還會往農村跑?那不是歷史的車輪倒轉嘛。”
倒是妹妹補充說:“就是,但住不住是三哥的事,房還是要有的,萬一想回來了呢,至少有落腳處。”
二哥也表示贊成,如此一來,就算口頭上通過了母親的決定,那幾間房將來留給我。
母親83歲那年在睡夢中去世的,雖然讓我難以接受,但就像老話說的那樣,也算“修了好終身”,至少沒讓她老人家承受病痛之苦。
母親的喪葬費除去公情(大哥二哥私人情各拿各的),一共花了3萬多,考慮到兩個哥哥沒有養老金,我讓他們每人拿5千,剩余的我包圓了。
對此,我妻子嘴上沒說啥,但多少能看出來對我有看法,可為了老媽身后的事,也就這一次了,我認為值得。
在母親的第一個清明節,我們幾個商量給父母立碑,當時大哥就說:“老弟,你工作忙,找人這些活我跟你二哥負責,你就別操心了!”
大哥言下之意就是我只要出錢就行了,于是我就問大概需要多少,大哥說:“你暫時出5千吧,不夠我們搭。”
于是,我臨走時將5千塊錢交到大哥手里,還一再表示不夠再說,讓他們多受累。
那年清明節我提前2天就跟妻子回去了,一到家大哥熱情的帶我一起先去看看父母新立的碑。
在路過一個個墳墓時,有的就是簡單的填了新土,有的卻修的很別致,像涼亭造型。
等到父母的墓前一看,就是一塊大石碑,當然,石碑上有密密麻麻不少字,從我們兄妹4個開始,到孫子孫女包括他們的配偶和孩子的名字都有。
大哥指著上面的字對我說:“我找的是最好的石匠刻的,一個字5塊錢呢,我們家子孫后代多,比別人家是貴點。”
我看看墳的四周,只有一圈磚砌了半截,沒有其他特別,更比不上人家那些做工考究的。
為了打消我的疑慮,大哥解釋道:“‘鄉里獅子鄉里玩’,沒必要出風頭搞什么亭子,爹媽在世時本來就是低調的人,我們家不學別人。”
大哥既然把話說到這,我還能說什么呢?但我并不是“人傻錢多”,就那一塊碑以及一圈磚,怎么算也不值5千塊錢吧。
后來有次二嫂說漏嘴了,說修墳連人工和材料費,不到3千,剩余的錢估計那哥倆分了!
也就是那一次,妻子對大哥他們非常有意見,妻子鄙視道:“真是‘棒槌從他們手里過,都要細一大截’,什么人啊!”
但事已至此,我不想跟妻子一起貶低兄長們的形象,再不是,也是我的手足同胞啊!
母親的三間房從外表看有點破舊,但只要粉刷到位,肯定也是煥然一新。
至于內部那就更簡單了,吊上頂,刮上灰,把家用電器買齊也花不了多少錢,大頭就是人工費,聽說拎泥桶的小工都是200元/天了。
當我把大致意思跟大哥一說,大哥有點不情愿的說:“哦,你退休不是還有一段時間嘛,容我有空把屋子里堆的木柴和化肥騰出來,”
原來,這么多年大哥一直把那幾間屋當自家的倉庫了。
大哥說完,自言自語道:“其實我知道你也就是圖一時新鮮,回農村肯定不習慣,行啊,想裝修就裝吧,你們回來住幾天,走了正好我搬過來,幫你們照看。”
聽到這,我心虛的朝妻子看了一眼,只見她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我在心里嘆口氣,下意識的捏了捏口兜里的銀行卡,對自己說:算了,還是別折騰吧,父母不在了,對其他人沒必要再盡義務,到時候搞不好還得來一出‘雀占鳩巢’的把戲,臨老傷和氣不值當的。過好自己的日子吧,并不是所有人值得你付出。
回不去的故鄉啊,讓它留在記憶里吧(本文寫于2024年4月5日早上6:50分,僅代表撰稿人的個人觀點,不對內容真實性負責,若有雷同,純屬巧合,網圖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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